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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648章 邊荒故事
第1648章邊荒故事

人魔之爭持續萬古,生死線是漫長歲月的縮影。

荊牧兩國抗魔千年,早已經建立起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獵魔體系,單人、小隊、大軍,各有不同戰法。針對魔的法器、藥物、陣紋、兵陣,也是五花八門。牧國的獸面戲裡,有不少冒險故事,就是以獵魔者為主角。

那些零零碎碎的獵魔器具,薑望全不憑藉,隻獨劍而行。

宇文鐸準備的輿圖,信息非常完備,哪裏陰魔較多,哪裏可以作為安全的棲息點……自生死線北去千裡,大體上標註清晰。千裡之後,魔物洶湧,根本沒有什麼固定的勢力範圍,魔族自己也搞不清楚。

薑望也不照章循圖,隻描著一條直線,自走自路,顧自往前。

五天的獵魔之旅,他給自己留出半天的回返時間,剩下的四天半,他想試試,靠他自己,能夠深入荒漠多遠。

眾所周知,邊荒每深入千裡,危險程度就要成倍上升。在三千裡之後,更是百裡一個坎,荊牧兩國視這個距離為「生命禁區」,原則上不建議任何人獨身深入。

多年以來,邊荒獵魔,兩國軍隊也大多數是在三千裡之內掃蕩。

由是如此,當年中山燕文以演兵屠魔甲深入邊荒八千裡,斬過境真魔而歸,故才名動天下。

他創造的,是有史可考的當世真人獨身深入邊荒的最遠距離記錄,此為英雄史詩。

進入無垠荒漠的第三天,薑望仍未等到這裏的雨。

卻等到了陰魔最大規模的一次圍剿。

他一路前行,一路斬殺,但陰魔越聚越多,或浮於高空,或遊於地底,魚鰭牛角,鳥身惡面……

真有惡鬼濁世之相。

黑駱駝第一次停下了腳步,因為已經無路可走。

邊荒最大的危險,已經不止一次地向外來者宣告恐怖。

在感知、靈覺被極限壓製的無垠荒漠,被魔物包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說為什麼邊荒並不建議強者獨行,而更多是組成分工明確的獵魔小隊,偵查的、設置陷阱的、主攻的、主防的……要一應俱全,方敢深入。

甚至動輒開動大軍巡行,撒開斥候,以探馬奏報。在這片地域裏,人族的情報獲知只能依靠原始的手段。

獨行客在這裏險之又險。

但也正因為如此,很多強者視此為挑戰。一代又一代的強者,一次次刷新著獨行邊荒的記錄。創造記錄的那個人,獨享榮耀之名。

不知不覺就又一次被包了餃子,薑望倒也不太意外。一邊掐動道決,一邊目巡各處。

邊荒鐵律之一,「陰魔上千,必有將魔現。」

陰魔只有本能,而將魔擁有簡單的靈智,對於陰魔有絕對的統治力,可以指揮陰魔作戰。

當然因為智慧並不完整,這種「指揮」,大概也就局限在「一起上」,和「一起散」的層面。

將魔的實力起伏非常大,最弱的不會比陰魔強多少,最強的甚至可以匹敵神臨修士。

在魔的階層裡,陰魔之上為將魔,將魔再往上,便是真魔,非當世真人不可敵。

真魔之上,則是天魔。天魔出世,唯衍道真君能製之。

這裏湧現的陰魔,只是粗略一掃,已絕對不止三千之數。反過來說,藏身其間的將魔,實力也必然不可小覷。

灰濛濛的天空,湧現了一片濃雲。

當然不是邊荒的雨,而是薑望的術。

風起雲湧中,掀起了道術的狂瀾!

亢金龍,角木蛟,箕水豹,尾火虎,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

道術擬成的七宿之靈,活靈活現,威嚴自生。一瞬間在此方天地鋪開,照見神輝寶光。在這個晦暗的世界裏濃墨重彩。於最外圍結成一個圓環,反過來圍住了這數千魔物!

此七宿者,是金木水火土日月。

薑望隻將五指一握!

那鋒芒耀眼的金龍、生機強大的木蛟,馭水之豹,駕火之虎,掀起地動的土貉,高懸之日兔,照心之月狐……一瞬間攜強光交織,掀起元氣亂流。

強光呈金青黑紅黃五色,像一團巨大的光雲炸開,將灰濛濛的天空都洞穿了。

五行倒轉,日月移位。

蒼龍七變,七宿絕殺!

這樣一門齊國術院最新研發出來的超品道術,幾乎已經達到了超品黃階道術所能達到的極限,在邊荒第一次展現完全之威!

強光殆盡、元氣歸流後,只剩下密密麻麻、一地的陰魔頭顱!

黑駱駝挪了挪蹄子,避開一顆骨碌碌滾過來的魔顱。

天地之間,陷入一種短暫的寂然,只有風吹著沙。

骨碌碌。

一堆魔顱被撞開了,一個將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與其它陰魔區別並不大的怪異軀體外,逐漸顯現了魔氣凝結的黑色甲胄——

而後被點燃了。

在熊熊的烈焰中,它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的被焚燒著。

而在數十丈之外的沙地裡,猛然鑽出一個熊身犬首的高大將魔,四足踏地,慌不擇路地往遠處奔逃!

它顯然要比一般的將魔更聰明,至少逃跑還知道先在沙地裡匍匐一陣、拉開距離。

但這種聰明也很有限。

薑望只是一抬手,虛空之中就鑽出來一條漆黑鎖鏈,纏住了它的熊腰。

早已經不能夠匹配當前戰鬥層次的囚身鎖鏈,一頭捆著將魔,一頭握在薑望手中,靴子輕輕一磕,黑駱駝便晃動著駝鈴往前跑。

薑望動用囚身鎖鏈,一方面是為了試驗法家秘術對將魔的效果,補充更多知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這個傻大個帶路,往魔物更密集的地方而去。

一地的魔顱被收進了儲物匣。

此處,距離那條生死線,才一千八百裡。

嘭嘭嘭嘭嘭!

熊身將魔跑起來轟轟隆隆。

區區一頭相當於外樓修士實力的將魔,自然不可能擺脫薑望的鉗製。

它甚至於蠢到沒太注意腰上的囚身鎖鏈,掙了一下沒掙開,便任其掛著。自己則是邁開大步,直往荒漠深處跑。

黑駱駝的腳力很不錯,輕鬆跟上了這頭被壓製了速度的高大將魔。

鈴聲搖動,往邊荒更深處響。

黑色的囚身鎖鏈,越拉越長,是晦暗荒漠上,一條移動的豎線。

當初傳自己囚身鎖鏈的嶽冷,前幾個月倒是悄無聲息地被放出來了,也沒個什麼定論結果,大約算是清白。不過有意相避,雖然都在臨淄,卻也沒有再碰到過。

林有邪現在去了三刑宮,想來可以學到真傳版本的囚身鎖鏈,不知那又是什麼樣的威能。

神印法仍然無法同血傀真魔產生聯繫,也不知她現在情況如何。同時也感應不到獨孤小,這裏與草原只有一條生死線的間隔,卻好像是已經在另一個世界。

薑望默默地看著前方的黑色鎖鏈,有些無端的思緒在蔓延。

在這人跡罕見,天地排斥的地方,人難免會有惶惑孤獨之感。

而回憶是孤獨的伴侶。

叮鈴鈴,叮鈴鈴~

駝鈴聲在這裏搖動了千萬年。

薑望收回思緒,好歹也要殺幾個神臨層次的將魔,這一趟才不算白來。

此刻他右手握著鎖鏈,如握韁繩,遠遠吊在那頭將魔之後。左手五指虛張,平伸朝天。指尖是五色光團,在靜靜地旋轉。

他最近的道術修鍊方向,在於縮短蒼龍七變巔峰爆發的時間。亦無它法,只能熬以苦功。

天空好像更暗了。

但這種沉晦,又像是從未變化過。

據說在邊荒很多人都會產生一個懷疑——這裏真的是現世嗎?

「吼!」

一股狂暴的氣勢,驟然勃發。

混亂的氣息滾滾似潮,如神臨世!

聲音落下的同時,一個血色的高大身影,已經洞破空間,出現在薑望身前!

人類在這片無垠荒漠裏,方方面面都會受到壓製,魔在這裏卻很自如。

所以這頭神臨層次的將魔,是先一步發現的薑望,並且第一時間殺奔過來。而薑望要等它臨近才能察覺。

這是一個身披血色魔甲的高大牛魔,下為牛身有四蹄,上為人身有雙臂,頭是牛顱。大手抓著一根鑌鐵狼牙棒,其上痕跡斑駁。

它四蹄揚空,踏得空氣都泛開漣漪。高達三丈余的身形,像一座小山,當頭便是一砸!

鐺!

薑望一腳將黑駱駝送遠,飛身拔劍橫格。

劍與狼牙棒相抵。

巨大的力量覆壓下來,直接將他砸進了沙地裡!

隨著狼牙棒一起落下的,是無盡晦沉的土元,像是一塊無形的石板,碾碎一切塵埃。

轟!

沙地被壓出了平整的一片。

像是夯實了地基,隨時要建個房子。

牛魔抬起狼牙棒,正要再接再厲——

一道寒光已臨面!

它直接凌空一個後踏躍,險之又險地避開來。但是一道劍光已經反向撩過它的後蹄,斬落一對黑色的蹄殼。

實力的差距非常明顯。

薑望並不以防禦見長,而這個牛魔力量雖強,卻在他正面相抗的時候,連他的劍圍都不能攻破。

兔起鶻落間,已是過了三合。

第一合試這牛魔的力量,第二合試它的速度,第三合試它的防禦。

全都中規中矩,基本滿足神臨層次的底線。

但缺乏思考的智慧,隻以本能戰鬥,也就是憑藉力量壓製外樓修士的水準。

對現在的薑望而言……已是完全不夠看。

薑望一個縱步,便貼近了牛魔。翩躚來去,一柄長劍倏忽左右,如狂士潑墨,在這頭牛魔身上肆意揮灑著血痕。

牛魔雖然只有簡單的靈智,但也完全感受得到對手的強大。

無論它怎麼掙扎,都無法給對手造成傷害,亦不能夠避免身上血痕的增加。這種無力感,加劇了它的本能驚懼。

於是在一聲怒吼之後,身上的血甲一下子炸開!

血甲崩散成血色的魔氣,這魔氣似怒海劇烈翻滾,吞天卷地間,有一種邪惡的生機在勃發……好像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要鑽出來。

但一座燦爛的焰城已經從天而降!

炙烈明艷,輝煌絢爛。

將這三丈余的牛魔,以及它的血色魔氣,盡數鎮住了,而後焚於烈焰中。

當年的左光烈,十五歲獲得黃河之會內府境魁首。

十七歲時入邊荒,以燎原之術,焚殺陰魔數千。

如今他的焰花焚城,再一次於這片死地綻放。

而釋放這門超品道術的人,是十七歲那年埋葬左光烈,十九歲時獲得黃河魁首的薑望!

時光荏苒,焰花未曾凋零。

魔族不事生產,兵器多是自人族屍體上掠得。這個牛魔的兵器,也不知是哪位人族修士遺留。其中煞氣隱隱,很見凶威。

薑望一手握滅了焰城,隨手將這根鑌鐵狼牙棒收起,而後遙遙一橫劍——

劍光咆哮數十丈。

仍被囚身鎖鏈捆著的那頭將魔,已經被斬為兩截,斷軀高高飛起,還在空中,便崩散為魔氣。

薑望二話不說,已經落在黑駱駝背上,輕輕一引韁繩,驅使它離開了這裏。

為什麼他沒有繼續讓這頭熊怪將魔引路?

為什麼他沒有繼續試驗這頭牛魔的其它信息,而是以焰花焚城迅速解決了戰鬥?

因為他在牛魔剛才拚命爆發的血色魔氣中,捕捉到了一種令他不安的力量——自從岷西走廊劍斬易勝鋒,吸收其人星樓之後,他的靈覺好像變得更為清晰。

也或許與易勝鋒的死無關,只是神臨境後生命層次的躍升。

但不管怎麼樣,薑望感受到了危險,於是離開。

這種令他不安的力量,與當初在斷魂峽所感受的那種古老血魔的力量,似乎同源——但那血魔,不是被余北鬥鎮住了麽?

此時仍是在進入邊荒的第三天,熊怪將魔都尚未奔夠兩百裡地。

也就是說,跨過生死線之後,薑望連兩千裡地都沒有深入,就已經感受到了生命危險。

這就是邊荒。

無論你是多麼強大的人物,都會有相應的危險等著你。

他不好奇,不探究,及時斬斷聯繫,掐滅危險苗頭……但仍繼續往前。

總要試試能夠走多遠,總要感受這麼多年來,那些守護生死線的勇者,究竟在面對什麼,究竟付出了什麼。

對抗魔潮的戰損名單,荊牧兩國軍方,每年都會公佈很長的一份。

但紙上的數字終究太輕浮。

荷載不了那麼多豐富的人生。

不曾親身經歷過,不能夠理解歷史的厚重。

一路深入,仗劍獨行。

在深入邊荒的第四天,已經又殺死了兩頭神臨層次的將魔,消滅陰魔更是不計其數……已入邊荒兩千六百裡,即將抵達生命禁區。

這一天有很濃的霧。

薑望坐在黑駱駝背上,看到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從濃霧中走出來。

薑望按著劍,看到那個人影逐漸清晰。

那是一個氣質溫吞,身穿皮裘,做草原五馬客打扮的中年男子,在走出濃霧後,變得非常具體。

「鄧叔?!」薑望大吃一驚。

幫湯圓醬推一本書,《我重寫了家族歷史》,作者俯瞰過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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