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望一步踏上那痕跡斑駁的論劍台。
在扣除十點功之後,論劍台倏忽而起,直入星河!
這是薑望第一次在福地挑戰之外踏上論劍台,是嚴格意義上在這太虛幻境裡第一次尋找對手。
那個久違的溫和聲音響起:【開啟論劍台征程,請寫下你的名字,開啟論劍排名。】
一張白紙憑空出現,懸在身前,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支毛筆。
那紙張輕薄,輕叩時卻紋絲不動。
以太虛幻境的神秘,要知道自己的名字再容易不過。但這個聲音卻並沒有直接使用名字,而是要求薑望自己寫下名字。
再聯系到左光烈已死,之前青玉壇之主卻還懾於其人,拖延許久才挑戰。
說明在太虛幻境中,左光烈是有另一重身份的。
一念至此,薑望提筆寫下——獨孤無敵。
這當然不是他的風格,換成黃阿湛或者杜野虎倒是都有這種可能,前者是一貫的喜歡吹噓,後者是天生暴烈好戰。
只不過薑望想到,這樣一個名字更能激發對手的戰鬥欲。他耗功使用論劍台,不就是為了求戰麽?
【獨孤無敵當前未進入遊脈前百,不顯示排名。是否遮掩外貌?】
薑望想都不想就選擇了是。取個假名字不就是為了遮掩嗎?
然後他發現又被扣了十點功……好在這應該不是一次性的。
【九品論劍台匹配中……】
【匹配成功!】
薑望回過神來,已經處在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裡,頭上有頂,四面有壁,無門無窗。地面平整,視野開闊,一覽無余。
而在他的對面,一個臉型身形都圓滾滾的道人正緩緩睜開眼睛。
“獨孤無敵?”他皺眉的時候,整張肥臉的上半部分都仿佛在凹陷,“名字這麽囂張,長得卻平平無奇,看來是一個高手。”
經過太虛幻境的遮掩處理,薑望的臉明明已被調整得非常英俊,幾乎可以媲美趙汝成。卻隻得到了一個平平無奇的評價。
薑望也看見了他在太虛幻境第一場匹配戰鬥的對手名字——甄無敵!
這名字令他的眼皮一陣跳動。有一種被針對的感覺。什麽意思,難道我獨孤無敵是假無敵嗎?
薑望的法器長劍投影在手中,但是並不具備現實中釋放金光箭的能力。外物的完全具象需要耗功來實現,對薑望目前來說得不償失。
“那麽來吧!”
甄無敵還在那裡講台詞,薑望劍光一動,人已暴射而出。
他的劍術,最初就是從廝殺中磨礪出來。向來便是搶先機,佔中線,當然不會浪費時間。
從外門劍術第一,到三城論道的一年生魁首,望江城裡一劍橫門,這些都給了他極大的自信。屬於他的氣勢已經慢慢養成。
這一劍似遊龍驚天,夭矯如電。
“好狗賊!”甄無敵百忙之中還來得及呵斥一句,單手身前一按,一道水波旋轉的圓盾便橫在身前,正正抵住劍尖!
“偷襲我!”他又喊。
胖手斜斬,一道火刃凌厲切出。
與此同時,藤蔓自底下竄出,直纏薑望。
遊脈境修士根本無法刻印瞬發道術,能在幾乎同一時間展開這麽多攻擊,說明這胖子早已掐訣準備。卻在這裡狂噴薑望偷襲。
但平心而論,他的道術把握堪稱精準巧妙。
薑望感覺到興奮。他在楓林城道院,根本遇不到這樣的對手。要麽太強,跨越幾階,要麽太弱,不堪一擊。根本難以感受戰鬥樂趣。
他的心在澎湃,他的手卻平穩如鐵鑄,以超強的控制力,令劍在水波盾上一點即收,沒有深入水波盾中,被旋轉的水波纏住。
縱身高躍,避開那道火刃。同時回劍,要將襲來的纏藤割斷。
但他迅速意識到不對。
他的劍,太重!
劍尖之上隻沾了一滴水,但那滴水仿佛有千斤重,拽著他直往下墜。
那胖子哈哈大笑:“你以為這是水波盾嗎?這是重水盾啊小賊!”
那道纏藤已經接觸到薑望,他還甩出兩道火刃,於身前交叉轟出,既要置薑望於死地,又不給他反擊機會。
那十根肥胖的手指掐訣如飛,仿佛是對無敵之名絕佳的諷刺。
薑望運勁一震,劍尖斷裂,帶著那滴重水飛離。他人在下墜中,忽的身卷紫氣,呼嘯奔湧。一瞬間席卷了那兩道火刃,直撲上甄無敵!
這是紫氣東來劍訣最強的殺法。
轟!
紫氣散去,原地卻只有薑望握劍的身影。
他帶著紫氣東來戳破的,只是一道幻影!
而足足九條藤蛇已經交纏而至,組成一個臨時牢籠將薑望困住。
薑望伸手,將堪堪完成的焰彈按在藤籠上,炸出一個口子。因為身在籠中,無可回避的原因,他的左手也被炸得鮮血淋漓。
但薑望面不改色,只是一展長劍,便欲從這個口子中鑽出。
然而……
從這個口子剛好可以看清楚牢籠之外,懸空浮著的、密密麻麻的風刃。
甄無敵站在牢籠外,與薑望保持著足夠的距離,抹著汗道:“好險,差點就被你翻盤。”
嘴上這樣說,手卻一揮。
無數風刃將薑望切碎當場。
……
輸了!
薑望回到福地,尚有些發懵。
對手太強了!
重水盾、火刃、纏藤、幻影術、藤蛇、風刃。九條藤蛇還組合成了一個牢籠,其中幻影術已是少見,重水盾更是薑望不曾聽說過的道術。
他掌握了如此多種的道術,而且運用精準絕妙。
與孫笑顏的單純憨厚不同,甄無敵這胖子看似傻裡傻氣,卻其實始終控制著戰鬥節奏,剛才這一戰,薑望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中。
此時薑望複盤全程,竟也找不到半個勝點。
日晷上,代表著功的數字已是3360點。啟動論劍台耗十點,遮掩外貌耗十點,戰敗輸十點。
一場戰鬥,就去了三十點功。要知道排名最末的東海山福地, 每月產功也才一百點。以薑望現在的實力,恐怕是打不下東海山福地的。
正在這時,一隻肥胖的紙鶴不知從哪裡穿來,搖搖晃晃飛到薑望面前。
薑望下意識接住,那紙鶴便在他手中自行攤開,成為一張信紙:
“獨孤兄見信如唔:方才一戰,弟念念不忘。兄之實力,弟高山仰止,僥幸得勝一場,不勝惶恐,伏乞再戰,以正兄威。”
什麽亂七八糟的?薑望掃到落款,果然看到甄無敵三個大字。
此人就連紙鶴都比別人肥。
只是這套話術,怎麽看怎麽像是要拿薑望“刷功”。
論劍台的功耗是由負者承擔的,所以剛才那一戰,薑望虧損嚴重,甄無敵卻是賺了十點功。
薑望隻恨自己不是黃阿湛,罵人的技巧缺乏,罵得很不過癮。
這時,又一隻肥胖紙鶴搖搖晃晃飛來。
薑望接過一看,果然還是那個甄無敵,只是又換了一種說話方式——
“坦白說,獨孤兄。我很少遇到這麽勢均力敵的對手,獲益匪淺,獲益匪淺啊!今天沒空,下次打也行啊。來,隨便回一下我的飛鶴,方便下次聯系!”
一般“坦白說”這三個字後面接的話,都不太坦白……
薑望臉抽了抽,拿起紙筆回道:“再聯系。”
而後便感受手心的銀月印記,離開太虛幻境。
死胖子。你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