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密誤以為薑望的道元雄渾之處,超過外樓修士,其實不然。
他的天地孤島雖然廣闊堅實、自然穩固,不需要耗費太多道元托舉,但也不似外樓修士那樣可以完全解放。
之所以他超高速疾行一刻鍾,依然面不改色,其實是因為平步青雲這門仙術,主要消耗的是術介,道元消耗反倒極少。
有一座青雲亭在雲頂仙宮源源不斷製造術介,他當然不用擔心缺乏後繼。雖然雲頂仙宮遠未恢復,青雲亭製造術介的速度更不如曾經,但現在也不是雲頂仙宮勢壓天下的時候了。沒有那麽多仙宮弟子分用術介,僅供用薑望一人,綽綽有余。
一路疾速趕至界河,狀態沒有消耗太多,這無疑是一種優勢。但或許,也只有這一個優勢了。
當那個先一步以海主本相趕至界河前的海族進入紅妝鏡視野,薑望便屏住呼吸,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面容尖刻、眼神陰鷙的男性海族,海族特征是他眉骨上的黑鱗。
薑望知道,海族動用海主本相,極其耗費體力,就如超凡修士動用神通一般。
換而言之,褚密稱為魚嗣慶的這位海族,此時必然不是全盛狀態。
但薑望完全沒有出手的意思。對方既然敢動用海主本相,極速來堵界河,而且是在明知他以一敵九的戰績之後。仍選擇孤身先來,一定有所倚仗。
自家人知自家事,所謂的以一敵九,有很大的偶然成分。薑望不會妄自菲薄,但也更不會在掂量生死的時候過於膨脹。
作為敵人,魚嗣慶肯定不會小看他的敵人,他更不敢小看魚嗣慶。尤其褚密已經介紹過,說這是丁未區域海族裡最強的幾個高階統帥級之一。
這家夥靜默地站在那裡,似在調息這無疑說明,他自信速度一定比薑望快,一定趕到了薑望前面。而且,他不懼怕薑望有可能的偷襲。
在他身後不遠,則是一線虛無。
不是迷界裡的任何景象,就只是虛無而已。
薑望潛近了幾步,依然如此。他終於確定,紅妝鏡無法映照界河。在渡河之前,觀察界河的心思顯然泡湯了。
大概是因為“界河”是時間與空間的破碎帶,是整個混亂迷界中,最混亂、最破碎的地帶,毫無規則可言。而紅妝鏡的映照之能,依托於某種規則存在。當所有的規則都破碎,紅妝鏡就失去了映照。
唯獨如此,才可以解釋,紅妝鏡為什麽沒能映照出目標。
好在七裡界河之外的景象,依然映照清晰。在設想渡河方略時,只需鎖定那一線虛無的位置即可。
界河難渡,湧動於其間,破碎的時間與空間,會把一切不小心墜入的人和物都攪碎。
但迷界是一個整體的戰場,各個區域之間的溝通交互都是必須。因而人族海族都早已研究出了“渡河”的方法。
人族的方法,是為“渡橋”。
薑望現在的儲物匣中,就藏有一個,是臨行前符彥青所給。
說白了,所謂渡橋,即是用迷晶所製橋梁。在特殊的秘法加持下,能夠橫跨界河,使用者便可從渡橋上從容跨過。
究其原理,無非是利用迷晶,在界河中短暫地穩定規則。
當混亂穩定下來,界河裡的那一段自然也就不那麽危險。
由此可見,迷晶真是迷界裡最重要的戰略物資,在許多至關重要的地方,都需要用到。
薑望現在的目標,就是在魚嗣慶的阻截下,成功使用渡橋過河。
該怎麽做?
他正想著,又有一個身影,穿入紅妝鏡的視野中。
卻是一個“老朋友”。
薑望不知道其名字,但知道他的海主本相,有六翅,八十足,速度奇快。正是被他以歧途嚇退的那位統帥級海族。
這家夥應該是從另一個方向趕來,海族自白象王以下,或許就他和魚嗣慶兩個速度最快。
至此,魚嗣慶的策略已經很明朗。他擺明了是要先堵住界河,不讓薑望有過界的機會。再以界河為起點,反向搜殺丁未區域裡的薑望。
薑望並不知道,為了搜殺他,白象王派出了一整座海巢的軍隊。此時的野地之中,已經到處是海族遊走。
但也並不妨礙他做出判斷
隨著時間推移,只會有越來越多的海族趕來。渡河的希望會越來越渺茫。
時間不站在他這一邊。
然而,一個魚嗣慶就已經難敵,此刻又來了一個幫手,要如何才能突破他們的聯手阻截?
直接衝過去肯定不行,這兩個海族的速度,都奇快無比。說不定一個眨眼就會被攔住,反而喪失所有機會。
……
……
水鷹嶸飛落界河之前,望著那五光十色的碎流,下意識站遠了一些。
“魚兄。”他對著魚嗣慶行禮:“吾王命我速速趕來。”
魚嗣慶用陰鷙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好生調養吧。為水鷹氏洗恥,就在今日。”
同樣是現出海主本相,一路疾馳至此。與面不改色的魚嗣慶相比,水鷹嶸明顯有些消耗過度。
雖然在絕對速度上,他隻比魚嗣慶慢了一些,但在其它方面,卻差得太多。
好在他有一個真王祖父,故而也不需矮太多頭去。
聞聽此眼,他的臉色難看之極。
他和魚萬谷的那支戰鬥小隊,以九圍一,被一個神通內府的修士幾乎殺得全軍覆沒,這事情早已傳遍丁未區域各大海巢。不少海族暗中嘲笑他們,但因為他的實力與身份,會把這種瞧不起擺在明面上的,還真是少數。
魚嗣慶自己王爵可期,當然也不會太在意他真王后裔的身份。
水鷹嶸忍不住道:“魚兄不可輕敵,那是有驕命天資的人族強者。我看咱們還是好生戒備,等後續兄弟趕到,再說其它。”
對於這話,魚嗣慶心中其實並不太相信。驕命那等天驕,多少年才出一個?但他不能反駁,因為白象王都已經定性的事情, 他反駁就是在打白象王的臉。
“堪比驕命又如何?”魚嗣慶冷道:“便是驕命,在戰將級的時候,也不能奈我何!”
他把目光從界河上移開,甚至不再掩飾自己的不屑:“且調養你的!本就戰力不行,若不養好狀態,也被瞬殺了,我卻如何向翼王交代?”
翼王就是水鷹嶸的那位真王老祖。
這話無疑是在正面扇臉了,是魚嗣慶對他膽敢表現不滿的凌厲回擊。
水鷹嶸咬了咬牙,終究一聲不吭地盤膝坐下,就地調息起來。
他不是沒有想到過。但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以九圍一的那一戰,已經成為他一生的恥辱。
無論是誰,都可以拿這件事來戳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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