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把別人當傻子的人,往往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的傻子。
誰說封鳴蠢?
當池陸說於松海這樣的人物,不該居於封鳴之下的時候,以薑望骨子裡的驕傲,其實是認可的。
他從未鄙夷過封鳴,但他無法不承認,他從來沒有真的覺得封鳴有多大的本事,跟其他人一樣,他也的確小看了封鳴。
他引導封鳴成天帶著他在青雲亭各個地方晃悠,自以為天衣無縫。然而封鳴其實早就懷疑他別有所圖,只是一直按捺不說。
他在陪封鳴玩耍,封鳴又何嘗不是在跟他演戲?
此刻一開口,就直指問題核心,讓薑望不能再無視他,必須正視他的價值。
“外面已經鬧了很久。你現在才過來,想來是去大祠堂找東西了吧?宗主樓也找了?沒找到對不對?”封鳴幽幽地說。
無怪乎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自知何其難也,知人何其難也!
薑望心中自省,卻往前山方向遠眺了一眼。
他們在後山,但山門前的戰鬥聲響,已經逐漸蔓延了過來。
說明青雲亭的守山隊伍,鬥志已經崩潰,被殺得一退再退。
“時間不多了。”他轉回視線,提醒封鳴說。
“青雲亭的真正秘庫,只有不超過十個人知道在哪裡!”
封鳴從儲物匣中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鑰匙:“而鑰匙在我這裡。你說我能不能幫到你?”
說這枚鑰匙造型奇特,因為它竟然是亭台形狀,細長的一枚,但飛簷畫角,雕刻得清清楚楚。
而薑望體內的雲頂仙宮,幾乎是立刻就有了反應。
雲頂仙宮的失落建築,竟然被做成了“鑰匙”!
薑望一直在尋找的青雲亭,竟然就在封鳴手中!
太有趣了。
封鳴以為薑望要的東西,在所謂的青雲亭真正秘庫裡,卻不知他手裡的鑰匙,才是薑望勢在必得的東西。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確實能幫到我。”薑望語氣輕松地說。
封鳴隱約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但不知問題出在哪裡,隻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別動歪心思!你就算拿到鑰匙,也不知道秘庫在哪裡,更不知道如何開啟秘庫。”
但薑望已經飛身而上。
封鳴毫不懷疑,自己不會是這隱藏極深的於松海的對手。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才是出言威脅,說明利害關系。
沒想到這個“於松海”仍是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便來爭搶。
他第一時間就要催動力量毀掉手裡的鑰匙,但忽而轉念一想,這鑰匙對於松海如此重要,正是保命的東西,輕易毀不得。
就這一念之差,慢了一步。
歧途神通在此刻發揮了完美的作用。
薑望一把將他按住,將他牢牢按在當場。輕輕松松,自他手中取走了“鑰匙”。
遠比封鳴更強的池月,在遲雲山裡也扛不住薑望幾劍。更別說現在的薑望,比遲雲山裡又強出許多。
同為內府,封鳴連薑望一招都接不下!
“鑰匙”入手,便自然地受雲頂仙宮所召,落入五府海中。
薑望手上一松,放開了封鳴:“想辦法逃命去吧。”
封鳴還沒反應過來,手裡的鑰匙便已失去,而神秘的於松海已經轉身。
他愣了一愣,追著喊道:“別走,別走!我告訴你秘庫在哪裡,秘庫裡的寶物全是你的。只要你救我!”
“你找不到的,你自己找不到秘庫的,松海!”
他拚命地尋找著能救自己一命的理由,不停地叫喊。
“松海!這半個多月我們天天在一起,
我帶你到處瀟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該有點情分!”“帶我一起逃!”
薑望的腳步停住了,他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我做不到。”
而後一步跨進夜色中,隻留下這冷冰冰的一句話。
留給封鳴無盡的絕望。
這很冷酷,但他說的,只是一個事實。
封鳴視他為救命稻草,可他自己都沒有足夠的把握逃脫,又有什麽辦法帶封鳴一起?
在青雲亭山門的黑夜裡,薑望沉默地披上了匿衣。
封鳴的最後那句話打動了他,但也僅僅只是停留在打動的階段。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沒有責任更沒有義務救封鳴,他也從來跟封鳴不是朋友。
什麽樣的交情,做什麽樣的事情。
若是舉手之勞,他不介意幫幫封鳴,只出於善良的本性。但這種完全沒有辦法的事情……他不會為了封鳴而自陷窮途。
如果陷在這裡的,是安安,是杜野虎,是重玄勝,那他拚死也要將其救下,沒什麽權衡可言。
但這裡是封鳴,從未真正交過心,從未交換過真誠。
“想辦法逃命去吧。”,是薑望唯一能給的建議。
五府海內,雲頂仙宮轟隆隆響動,青雲亭自天穹降落,如之前的靈空殿、雲霄閣一般,落入雲頂仙宮廢墟群落,自然而然地與之融為一體。
至此,雲頂仙宮已知具體的三座失落建築,全部回歸。
靈空殿為雲頂仙宮提供源源不斷的元氣,日積月累的提供複蘇力量。雲霄閣坐鎮中央,統合整個雲頂仙宮群落,將之連為整體,使這座破敗的廢墟,真正擁有雲頂仙宮的骨架。
而青雲亭,又能帶來什麽?
……
……
整個青雲亭山門裡,絕望的不是封鳴一人。
長袖善舞的封越,經過長久的經營,避過多少明槍暗箭,幾乎已經能夠鎖定下一任青雲亭宗主的位置。正是人生得意之時,卻迎來了恐怖敵人的襲擊。
他擅長談判,善於交易,懂得妥協。但襲擊青雲亭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沒有一個可以溝通。
沒有談判,沒有交易,沒有妥協!
他們就是奔著殺絕青雲亭山門而來!
所以擅長以退求進的封越,才這樣赤裸裸地拚命。因為他已別無選擇。
也不止是封越意識到了這一點。
從遇襲到現在,池定方指揮若定,奮戰在前,可以說完全展示了一個宗主應有的擔當與能力。
但實力的差距太過明顯。
對面哪怕是最弱的那個血眸男子,也有內府修為。
而同樣是外樓境,青雲亭的宗守根本不是對面那些人的對手。
封越若不是有弟子結陣幫忙,早就死在那女人手中。而外姓宗守張於柳,已經被殺破了膽氣,連還手的勇氣都不再有,只顧著逃竄,被殺只是時間問題。
那胖漢的詭異神通太過恐怖,不理會,就會被追上活活撞死。攻擊他,自身卻會詭異身亡。
他窮思所有,也不知該如何破解。
難道延續了漫長歷史的青雲亭,就要亡在今日,亡在我池定方之手?
“不!”
池定方忽然怒吼出聲。
他絕不甘心如此,絕不願成為青雲亭的罪人。
四座星光聖樓在遙遠天穹呼應。
洶湧暗色如水流動,自玄秘之地湧出,匯集,遮蓋了明月。
而他雙手高舉,亂發散開,整張臉現烏黑之色,猙獰怒吼——
“以我魂命,祭此殃禍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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