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了。”
立在竹床前的老人,又乾巴巴安慰了一句。
大概是看到確實無用,於是又慢吞吞地說道:“等你吸收了它們的生命力,我再幫你處理一下,就可以好看回來。”
“等,等,等!你永遠只知道等!”竹床上的燕子憤怒嘶喊:“我不想等,一刻也不想!你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燕春回看著她,隻道:“你知道我不會那樣做。”
他的聲音可以稱得上溫和,但對比起燕子的痛苦來,不免就有些殘忍了。
“你這個混蛋!姓燕的,你快殺了我!殺了我!”
燕子哭著,喊著,聲音都漸啞了。
“我不想……不想這個樣子活著!一刻也不想!不想……!”
愈見痛苦,愈顯無力。
但燕春回的眼睛,悄然間又變得渾濁起來。
他似乎是晃了個神:“總感覺,我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情……”
靜靜想了一陣,無果。
他有些佝僂地歎了口氣:“罷了……”
世上何事不可罷?
世間何人不可了?
罷了!
“小蛇啊,已經出谷三個月啦。”他皺著眉頭說道:“也不知事情辦沒辦呢?”
仿佛這個時候,燕子哭嚎的聲音才傳進他的耳朵。
他於是往前湊了湊,眯眼看了看竹床上的女人……
有些驚訝:“燕子,你怎麽傷得這樣重?”
一直在痛哭嘶吼的燕子,忽然間沉默了。眼睛仍在流淚,嘴裡不發一聲。痛苦好像被咽在了心裡。
他幾乎忘掉了世上的一切……
可還記得這個名字。
……
……
薑望獨坐軍帳中,默默調息,抓住一切時間修煉,不讓它平白流逝於指尖。
客觀來說,即使是以他如今的實力,單在內府境這個層次中,也仍有許多探索的空間。
比如神魂殺法方面、比如防禦道術方面、比如幻術、比如醫療道術……
但無論是哪個方面的填補,都不可能帶來質的提升了。
因為他現在已經是內府最強。
不僅僅是冠絕同代的現世內府第一,更是總覽古今的青史第一。
在內府這條道路上,僅以戰力而論,他已經走到了某種極限。
現在的修行,更多是審視自我,查缺補漏,做最後的完善。
欲起最高之樓,當立最實之基。
內府層面的無敵,是已經發生的事情。
薑望並不為此滿足。
他一直看得更遠。
炙火骨蓮吸納著無所不在的星力。
因為這一次來星月原是參與齊景兩方勢力的大戰,且薑夢熊、於闕兩位真君,明顯在附近坐鎮。
所以他並沒有聯系觀衍大師的想法,只是默默修行。
成就天府的他,對星力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建立星光聖樓之後,星光淬體是必經的一步。而天府修士的優越之處在於,五府同耀亦有淬體這一步。
五神通之光對肉身的強化是顯而易見的。
薑望之所以碎心斷腿還能鏖戰,成就天府之時的五府同耀淬體功不可沒。
神通之光與每一塊肌肉交流、暈染,帶來更強的防禦、更多的力量、更快的速度。
經過五府同耀淬體之後的薑望,肉身之強,跟那些精於煉體的兵家修士也不是不能比較。
像本身煉體就極強的重玄遵,經歷了五府同耀和星光淬體後,一旦開啟天府狀態,甚至可以壓著牧國那良的近神之軀打。
當然,現在的薑望,要想在肉身強度上跟重玄遵相較,可能性實在是不高。畢竟重玄是太適合煉體的神通,而重玄家對這門神通的開發,幾乎已經到了極致……
大約是因為炙火骨蓮的殊異,很早以前薑望就能夠察覺到,無處不在的“星力”,其實並不相同。
來源於不同星辰的星力,本身有著極其細微的差異……雖然並不影響炙火骨蓮對它們的使用,但這種差別畢竟是存在的。
這種差異像是某種“屬性”,某種“印記”,像是人和人之間不同的身份。
迄今為止他接觸到的最純粹的星力,就只是在浮陸世界無支地窟裡斬殺星獸後所得的反饋。
除此之外的任何星力,都是攜帶著不同“印記”的。
比如玉衡星力,相較於其它星力,就明顯變幻莫測一些。
從這個角度來想象。
那無盡星光在茫茫宇宙中交遇……是不是也會彼此打個招呼呢?
“我是玉衡”、“我是紫微”、“好久不見啊熒惑”……
一心有萬念,修行中莫名其妙的雜想不可避免。
薑望很自然地將其斬去,讓自己更專注於修行中。
忽然一個聲音,響在耳邊——
“薑小友。”
“觀衍前輩?”薑望從修行狀態中退出來,有些驚訝。
他萬沒有想到,觀衍大師會在此等環境下,傳聲星月原。
除了於闕、薑夢熊兩位真君都在關注這裡之外。在戰爭狀態下,星月原本就是被隔絕了信息傳遞的。
連太虛幻境都無法溝通了,自森海源界傳來聲音的難度,也必然遠大於之前。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觀衍大師非得在這時候傳聲?
“小友,我有事相請。”玉衡星力傳來觀衍的聲音。
雖然並沒有什麽情緒傳來,但能讓觀衍大師在這個時候突破封鎖,自遙遠的森海世界傳聲至此,事情必然十分緊迫。應對平等國恐怖強者都始終平和的他,今夜甚至是連一點寒暄都沒有,就直接開口要薑望幫忙……
薑望來不及多想,立即肅容道:“需要我做些什麽,請大師盡管吩咐。”
“來一趟森海源界,這裡有些事情,需要你幫忙處理。”觀衍道。
“我馬上去。”薑望道。
頓了頓,又道:“……我怎麽去?”
“你先去七星谷, 我會在那裡接引你。”
上一次去森海源界,就是通過七星谷裡的七星樓秘境,對於那個地方,薑望自是不陌生的。
他隻問道:“我到七星谷之後,如何知會您?”
“你到了七星谷,我就會知道。”
薑望沒有絲毫猶豫:“那好,我馬上出發。”
等了一陣,玉衡星力沒有再傳來任何聲音。
觀衍大師連道別也沒有留一句……
事情可能比想象的更緊迫。
森海源界那邊……到底又發生了什麽?
薑望握住長劍,在夜色下掀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