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自己參加自己的葬禮是美漫的一種幽默,但放在現實中就是一件無比曹淡的事,如果非要說更曹淡的——
那就是裝自己的孫子。
“你這家夥是誰?”皮爾斯把住門口,狐疑地盯著楊反覆看來看去,“瞅著有幾分像艾爾森,你和他啥關系?”
楊暗叫晦氣,怎麽碰上這個老憨憨,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您就是皮爾斯先生吧,我爺爺曾經在信中多次提到您……”
“喔?”皮爾斯拖長音,眼珠子轉了轉,“那老流氓怎麽說我的?”
“老憨……”楊氣得差點脫口而出,老憨憨你敢編排老子?
楊嘴裡剛蹦出兩個單詞,皮爾斯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緊緊盯住楊,活像一隻發現事態並不對勁的哈士奇,時刻準備著,英勇戰鬥!
生生把後半句咽了下去,楊僵硬地笑道:“您、您,他說您老,誠懇、真實、不做作,對,非常地講義氣!”
“哈哈哈哈哈哈!”皮爾斯捧著肥肚子哈哈大笑,淚花都出來了,上氣不接下氣,“老、老流氓,你那毒嘴還會誇人啊!”
皮爾斯笑著笑著開始哽咽抽泣,接著哇哇大哭,悲傷逆流成河,像是個250磅的小媳婦一肥屁股坐死了剛結婚的丈夫。讓楊不禁感慨,這老憨憨,人是憨了點,但還是很重情重義的。
不過,誇你?你想多了。就你那身材,有缸粗沒缸高,不是屁股就是腰,智商和體重成反比,哪有能誇的?
楊小心翼翼道:“那我可以進去了嗎?”
皮爾斯猛地一吸鼻涕,捧著肥肚子大喝道:“不行!!”
耳邊如有炸雷,楊揉著耳朵,嚇了一大跳。
“您、您這是為什麽?”
皮爾斯眼珠一轉,忽然道:“我要再考考你,萬一你是冒充的呢?”
“天王蓋地虎!”
楊想也不想地順嘴道:“杠精二百五……”
糟糕!
一出口,楊就發覺不對了。
因為這話是用中文說的,皮爾斯冷不丁一口純正的中文,讓他下意識跟了嘴,這話是在服役期間,他欺負皮爾斯不懂中文,經常拿來調侃他的,也不知道這老小子什麽時候學會的。
果然,皮爾斯激動得肥膘顫抖,一層層波浪翻滾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老流氓,真的是你……我我就說他個老光棍哪來的孫子……”
皮爾斯哽咽了,淚水嘩嘩的,哇得哭出來,一邊哭一邊手舞足蹈。
楊歎了口氣,要不怎麽說過命的交情,彼此太熟了,就算沒詐出來,皮爾斯估計也會懷疑。
楊安撫了半天,生怕皮爾斯當場嗝屁,成了葬禮新主角。皮爾斯止住鼻涕眼淚,臉還漲紅著,時不時打個嗝。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不少參加葬禮的人注意。
“皮爾斯先生,您、您怎麽了?”楊鴻文過來一看,吃驚地問道。
皮爾斯蒲扇般的大手往臉上一抹,一把眼淚鼻涕就揩在楊鴻文身上,大聲道:“滾蛋!老子為老流氓嚎兩嗓子不行嗎?”
“行行行,您老千萬別傷心過度,注意身體……”楊鴻文苦笑,趕緊勸著老頭,生怕他出點事,目光移向楊,“這位先生是?”
“你別管,老流氓的孫子就是我的孫子!你去忙你的去!”皮爾斯大義凜然地推開楊鴻文。
楊鴻文吃驚道:“楊老的孫子?我都沒聽說過,快請進!”
“去去去!別礙事!這裡不用你管!”
“這……好吧,
那我去別處忙了。” 皮爾斯得意地朝著楊,擠動著幾根白眉毛,大手罩著嘴巴,小聲道:“怎麽樣,我表現不錯吧?”
楊嫌棄地推開:“渾身酒氣,你也不怕喝死!一天到晚就想佔哥哥我便宜!”
皮爾斯哈哈大笑:“老子活到這個歲數,能活一天就多賺一天!”
一把摟住楊,皮爾斯小聲得意道:“沒想到吧,你也有當我孫子的一天,真是活久見呐,爽!孫賊~~~”
“做夢吧你,滾蛋!”
“誒,老流氓,你怎弄得這麽年輕?除了頭髮,一點不像老頭啊喂,騷包得很,返老還童了?你那個~是不是也~嗯?”
皮爾斯擠眉弄眼,胖臉笑得猥瑣極了。
楊笑罵道:“滾,我看老流氓這個稱號應該送給你才對!”
皮爾斯笑得開懷,摟著楊,開心極了。
到了這個年紀,無所謂追根問底了,老戰友還活著,這就夠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略過這個話題。
由皮爾斯帶著楊走向葬禮會場的角落,這裡肅穆了許多,兩人也不好隨意說笑,引來別人的怒視。
為了防止其他人看出端倪,皮爾斯特意給楊拿了個黑色的紳士帽壓在頭上,又給他塞了個墨鏡,最多就是露出的白發有點扎眼,不過這在當下許多叛逆的年輕人中並不稀奇。
遠遠看過去就像是皮爾斯帶了個潮流點的兒孫過來,旁人沒有任何懷疑。
楊心裡暗讚,這憨憨有時候擰巴了點,但做事還是靠譜的。
兩人縮在會場的一處邊角,靜默等待葬禮開始。
不得不說,參加自己的葬禮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機會體驗的奇聞異事,這種體驗又新鮮,又怪異,讓楊心中感慨不已。
……
會場後台通道,一個絡腮胡的中年花花公子大步流星地走向葬禮會場,周圍跟著一眾保鏢,身旁還有個幹練美麗的秘書在小聲告誡他一些注意事項。
“好了,小辣椒,我相信你的勤奮認真足以勝過白宮的一大批笨蛋,但顯然,現在不是在我耳邊展示你周全的時候,這只是一個象征性的活動,不用這麽在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佩珀盯著托尼史塔克的眼睛,道:“托尼,作為你的助理,我有義務提醒你——這位艾爾森·楊先生曾是霍華德先生的好友……”
“OK,OK,我很清楚,非常清楚,”托尼抓了抓頭髮,讓它變得更糟, 惱火道,“一個在我五歲時,搶我玩具、吃我零食、還大肆嘲諷我注定打光棍的老流氓,我比你更清楚他是個什麽人。”
托尼咬牙切齒:“那個混蛋、老流氓、見鬼的惡作劇愛好者……他嘲諷你的時候,像是迎面朝著你砸過來泡過福爾馬林的海參!無法形容的惡臭和腥氣,不斷打擊你的自信……”
面對托尼喋喋不休地抱怨,佩珀面無表情道:“可現在是這位先生的葬禮,托尼,我希望你明白場合和禮儀。”
“……你說得對,”托尼瞪著腫脹的魚泡眼,嘟囔道,“我真希望是我昨晚玩得太晚了,出現了幻覺,一切都是夢……這很糟糕,非常遺憾……”
“我個人很尊敬楊先生。還有,這是你的講稿。”
“都是一些官方的、書面的套詞,我想那個老家夥絕對不會喜歡的。”托尼嘴上不屑一顧,手上卻老實地接過佩珀遞過來的演講稿。
“你作為致辭嘉賓,還有十五分鍾的時間可以熟悉一下內容。”
托尼快速地掃了兩眼講稿,忽然道:“……我真希望他來告訴我,這是他精心準備的82歲生日惡作劇……”
佩珀望著托尼漠然的側臉,緊抿嘴角。或許此刻,只有她最了解,托尼未曾流露的傷感。
千萬句安慰咽進肚子,托尼·史塔克,他並不是一個需要別人看出他傷感的男人。
佩珀咬了咬嘴唇,努力控制聲音平穩:“到了,該你登場了,托尼。”
托尼突然扭頭對佩珀認真道:“小辣椒,我現在非常不爽這感覺……讓人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