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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在崎嶇的山嶺裡是跑不遠的。當太陽再次升起,丹波知道自己距離營地其實也就一個小山頭,直線頂多三百米。
丹波走不動,一發七點六二毫米的機槍子彈打中他的大腿。幸好沒打中骨頭,彈頭也沒留在肌肉裡。
借助清晨的光線,可以清楚看到被穿了兩個洞的褲子。把褲子脫下,帶著烏黑血跡的大腿上也有兩個洞。
真是命大,近距離中彈,彈頭還來不及翻滾就穿透了。進口和出口都很小,也不再流血。就是創口腫的厲害,用手摸還發燙。指頭按壓也不感覺疼。
但如果不盡快找到醫生處理,傷口會發炎,爛掉整條腿也不是不可能。
丹波原本搶了一支槍,但夜裡被他扔了。四五公斤的突擊步槍,平常端著還能還無所謂,現在還帶著那玩意,會加速消耗丹波所剩不多的體力。
當然,丹波不明白其中道理。他隻覺著大腿受傷的情況下,帶著槍實在太沉,拿不動。
丟了槍,但丹波還帶著將軍的手表。聽說這表是外國貨,值好幾萬美元。他不敢要好幾萬,能有幾千就滿足了。
扒上小山頭就能看到被摧毀的營地,隱隱約約還有不少人在裡頭進出,應該是那些自覺能佔便宜的家夥。
丹波卻下意識的想遠離此地。他隻想回家,找個醫生治好腿上的傷。至於營地,那裡太危險了。
其實危險一個月前就出現了。
營地裡流傳有家‘聖光’公司獲得政府許可,在邊境地區投資搞開發。它一開始只在木姐口岸,但很快就出現在猴橋,滇灘,南傘等多個口岸。
口岸之所以是口岸,就是因為交通條件優越,方便進行邊境貿易。
原本邊境武警只是守住這些口岸,但‘聖光’卻攻勢前出,以口岸為據點跑到緬甸一方進行投資。
若只是一個點,緬北的地方勢力忍一忍也就算了,畢竟真打不過。無論兵員素質還是武器裝備,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可這幾個點連成線,各種地方勢力就受不了。不管它們之前的立場如何,誰都不願意看著‘聖光’侵入自己的地盤。
‘聖光’不但前出邊境口岸,還深入村寨,由點成線再到面。它有雄厚實力,能提供地方勢力完全提供不了的物資和公共服務。
集團用良好的治安,教育,醫療等等來爭奪人心。
在這種爭奪中,地方勢力全線潰敗。他們就只有吊腳屋,彈藥不足的破槍,幾輛老掉牙的越野車。這點力量欺負老百姓都靠威逼利誘,對付正規軍就只能躲。
想打遊擊戰?沒有基層群眾支持,拿什麽打遊擊戰?對面是打遊擊戰的祖宗,經驗教訓多得是。
山裡的村民吃著‘聖光’提供的大米,穿著‘聖光’送的二手服裝,看‘聖光’給的VCD,歡快的把煙田全給鏟了。
‘聖光’每個村駐扎一到兩個班的‘農技人員’。只要十幾個人配上機槍和火箭筒,就構成堅不可摧的前進據點。
地方勢力拿什麽去啃?
‘聖光’給錢給物,地方勢力是搶錢搶物,普通村民投靠誰就不言而喻了——‘佛祖顯靈’是給他們正大光明的心理借口,毫無負擔的給‘聖光’當帶路黨。
丹波所屬的勢力就無法忍受這種壓迫式的緊逼。他們要麽搬走,要麽反擊。於是將軍在一周前派人襲擊了孟息村,試圖搶回這個能提供糧食和煙土的村寨。
但那場進攻就是個笑話。天黑前集結了五十人,天亮前緊逼村外,費了好大勁想要衝進村內,
結果在村外被一挺重機槍給攔住了。當機槍子彈掃過樹林,樹乾被打的瑟瑟搖晃,落葉斷枝沙沙而下,進攻隊伍的士氣立馬歸零。
五十幾號人被嚇的不敢動,挨了一發槍榴彈後更是魂飛魄散,撒腿就逃了。
將軍為此大罵不已,但又無可奈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試圖聯絡更多的人,要麽談判,要麽發動更大規模的進攻。
可現在沒什麽好說的。直升機空降突襲,非常新潮的打法。依托明確的情報支持,突然襲擊,快速撤退。
雖然只是很小規模的戰鬥,敵人也是戰五渣。但打完之後,國內自己都覺著好爽,從未有過的爽——原來只要有先進裝備,我也可以這麽強!
緬北的地方武裝哪裡見過這個?一股小勢力由此完蛋了。其他勢力就得掂量一下,不聽話的後果。
丹波不明白這些,他撿了根樹枝當拐杖,挪著腳想回家。中彈的大腿已經沒了知覺,行動極其不方便。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找到醫生,否則會死的。
去哪裡?
去老街鎮。
丹波期望能在那裡把手表賣掉。他看著自己的腿,再次把心理預期調低,只要賣幾百美元就好,也夠生活了。
老街鎮在木姐鎮的東面,對面是南傘口岸,也是好幾家地方勢力爭奪的要點。若沒有周青峰,過二十多年都還有炮彈越過邊境,落在雲南一面。
丹波此刻又渴又餓,山嶺中連一口水都沒有。他只能咬牙硬撐,拄著樹枝一步步的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撐到老街鎮,但不前進就死定了。
這挪了一天也沒挪出幾公裡,丹波的體力消耗很大。他受傷的大腿開始疼了,碰一下便鑽心的那種。
傷口也迸裂,流出血水,整條褲子幹了濕,濕了乾,布料因為浸染血水都硬邦邦的。他用不了多久就會死。
絕望之際,丹波只能停在山野土路上。他開始還能站,但很快只能坐下。隨著日升月落,他又只能躺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嶺間傳來聲響。有個奇怪的隆隆聲在靠近。丹波隻抬頭望天,視野越來越模糊。他看到有人出現,卻已經看不清對方的臉。
“隊長,這裡躺著個人。”
“死了沒?”
“還有口氣。他腿上有槍傷。命大,子彈穿過去了。”
“二把刀,該你動手。”
“見鬼,別喊我‘二把刀’,老子是軍醫。再喊我‘二把刀’,受傷了別找老子。”
丹波已經看不見了,但還能感覺有人在挪動自己。他被抬起來放在擔架上。有人剪開了他的褲腿,重新清創包扎,還進行輸液。
那一刻,丹波流眼淚了。他知道自己還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