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七點半，黃鸝準時抵達公司。自打公司總部搬進了十二層的原電池廠大樓，她上班更加開心積極。
　　從南頭鄉到天陽市，周青峰也就用了半年多的時間，締造了一個龐大的企業集團。這速度令人炫目，每天都能看得到進步。
　　從黃鸝入職時的‘五億身價’到她親自參與的‘三億豪擲’，周青峰一步一個台階，每一步都踩的很穩。
　　作為公司法務部總監，黃鸝從最早的五個手下擴張到二十人，在重要性上跟秘書處平齊，平列佔據公司第二大部門的位置——第一大是工程部，幾百號人在裡頭。
　　公司早上八點上班，但黃鸝會提前半小時來。她的辦公室有別人收拾，她本人則會進周青峰的總裁辦公室進行清理打掃。
　　其實也沒什麽好打掃的，黃鸝隻為每天周青峰進辦公室能第一個看到自己。雖然總裁大人並不是天天來，但她還是堅持。
　　相比之下，林婉每天八點才出現，不早不晚。
　　但今天......
　　當黃鸝走進周青峰的辦公室，卻發現林婉早早就到了。這賤人不但提前上班，居然在學著泡茶。
　　一個連面條都煮不好的女人，這會居然在像模像樣的泡茶！
　　“姓林的，你這麽早跑來幹嘛?”
　　“我是公司的秘書長，你管我幾點來?倒是你，聽說每天七點半就來，真是厚臉皮。”
　　兩個女人相互譏諷，吹眉毛瞪眼。
　　周青峰今天也提前到辦公室，進門就看到手下兩名高管在自己辦公桌兩旁對峙。他還想打個哈哈，笑問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林婉端著茶水先一步走過來，低眉順眼的遞給周青峰，順帶拉了拉總裁的衣袖，低聲說道:“周總，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另一頭的黃鸝渾身起雞皮疙瘩。她認識林婉十多年，頭一回見這賤人做小女兒模樣的撒嬌。
　　真是酸死了。
　　這賤人平日對男人從來不給好臉色，今天居然主動泡茶，還牽了對方的衣袖！
　　周青峰看了眼手裡泡滿茶梗子的湯水，也跟活見鬼似的感覺奇異。
　　他自打把林婉請進公司，就知道這妹紙一貫的冷豔高傲。能讓她牽衣袖，今天的太陽果然有點不對勁。
　　“有什麽事?”
　　周青峰有點小興奮。
　　“能不能別關閉市電池廠?”林婉搖了搖周青峰的袖口，可憐兮兮的眨眼睛。
　　周青峰有點酥軟了。
　　“我沒說要關呀?”
　　“可你的整改計劃中根本沒電池廠的對應方案。”
　　“哦，那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整改電池廠。”
　　天陽電池廠生產傳統的鉛酸蓄電池。這種在十八世紀就發明的電池到現在都還沿用其古老的架構。
　　哪怕過三十年，鉛酸蓄電池依然在工業產品中廣泛的使用。因為它有個其他電池所沒有的極佳特點——安全！
　　其他電池易燃易爆，原料價格也貴。鉛和硫酸則再便宜不過了。
　　在追求性能極限的軍工領域，常規潛艇都寧願忍受低下的質能比用鉛酸蓄電池，就是因為它的可靠和安全。
　　可相比今後將興起的鎳鉻鎳氫和鋰電池，鉛酸蓄電池真沒法讓周青峰提起太多投資的興趣。
　　可林婉今天一早來公司，頭一回開口跟周青峰相求就為這家電池廠，“電池廠原本效益不錯的，就是廠裡那幫蛀蟲壞事。
　　現在廠子歸我們管了，能不能讓這家電池廠繼續開下去?好幾百工人靠廠裡的工資養家呢，不要放棄他們。
　　而且......，我想替我爸討個廠長的職位，順帶要五百萬啟動資金。我向你保證，電池廠雖然不怎麽賺錢，但絕對能自己養活自己。”
　　林婉信誓旦旦，向周青峰開口就等於賭上了自己的名譽。黃鸝站在一旁小嘴微張，猶如第一次認識般盯著自己曾經的死黨。
　　這賤人居然來這手，她開口求人了。
　　糟糕糟糕糟糕，冰山美人低聲哀求，男人就吃這一套。
　　周青峰愣了幾秒，‘哦’了半聲，“是林叔叔想繼續發揮余熱啊，可以啊。不過五百萬能幹啥?投一千萬進去吧。
　　鉛酸蓄電池，這個東西好像真沒啥技術含量。我也不指望能賺錢了，能拉動就業也是好的。”
　　因為安全性極好，鉛酸蓄電池在車輛上用的極廣。
　　每輛車都需要蓄電池，哪怕是‘聖光’的機動三輪車也需要一個十二伏的小電瓶。所以只要產品質量好，電池廠的效益還真不發愁。
　　既然是林婉親自開口，周青峰說什麽也要給面子的。他答應了對方的要求，還將資金額度提升到一倍。
　　陰雲散去，林婉歡喜的像出林的鳥兒。她輕輕的抱了抱周青峰，又笑哈哈的飛快跑掉。兩人相近，刹那間香氣撲鼻，讓男人心跳都快了幾拍。
　　這回輪到黃鸝在旁邊磨牙了。
　　此刻在市電池廠的廠門外，林正義林老爹正盯著廠門上的封條愁眉苦臉。
　　廠門前是十幾個來自南頭鄉的年輕人和幾名退伍兵保安，帶著對講機，嚴守廠門不讓任何人進去。
　　在林正義的後頭是聽到消息一湧而來的上百號工人。大夥都情緒躁動，極其不安。
　　因為清理整頓，廠子這兩天封了。目前謠言滿天飛，都說周扒皮要把天陽所有的國營廠職工全部開除。
　　林正義也覺著自己腦子昏了。昨晚聽女兒一通說辭，今天一早有廠裡的工人找上門，一貫不惹事的他居然主動說要去廠裡看看。
　　結果這一看看，好些電池廠的工人都跟來了。可到了廠門口，保安把門不讓進。林正義只能掉頭又來勸跟隨自己的工人。
　　“大夥不要急，這次企業清理整頓是好事。
　　你們好些人是臨時工，加班沒加班費，乾活辛苦卻拿的最少，逢年過節還要到處送禮，生怕被開除。
　　過去廠裡的爛人破事把你們都害苦了，現在有人站出來抹平這一切，廠子才有救啊。先回去等幾天，會有好消息的。”
　　林正義說的苦口婆心，可底下的工人卻還是愁眉不展。有人在大喊:“老林，你說話算數不?不算數，你瞎說個什麽?”
　　還有人喊:“林科長，你是坐辦公室的，有編制不發愁，沒工作也有積蓄。 可我們什麽都沒有啊。
　　你女兒在大公司一個月上千塊，你養老都可以了。我還指望家裡孩子來頂我這份工呢。這說沒就沒了，以後可怎麽辦?誰來負責?”
　　更有人鼓鬧喧囂，巴不得將事情鬧大。
　　亂糟糟的工人步步上前，把林正義推的不住後退。守著廠門的保安隊也毫不示弱，拿出了周青峰下發的‘混亂粉塵’。
　　‘混亂粉塵’丟出去，強壯如熊地精都得嗷嗷叫，用來驅散人群效果極佳。之前機械廠就靠這玩意搞定了上千人的衝擊。
　　林正義被夾在中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眼看一場紛爭就要發生，只能大叫一聲:“夠了，都給我停下。想開工的都給我停下。”
　　隨著林老爹的吼聲，局面稍稍平穩，大夥的目光都盯著。
　　林正義快六十了，滿頭白發因為過於激動而散亂。他漲紅了臉，一貫不惹事的性子今天猛然爆發。
　　“我來負責，我豁出自己老臉去。我來當電池廠的新廠長。我給你們加工資，發獎金，讓你們衣食無憂。
　　我就當自己年輕三十歲，頭一天進廠。這副擔子，我挑了。
　　可我醜話所在前頭，廠裡過去是什麽樣子，我清楚的很。你們過去是什麽樣子，我更清楚的很。
　　誰偷懶，誰惹事，誰吃裡扒外，我都清清楚楚。
　　我今天就立個規矩，以後乾好乾壞不能一個樣。誰再想吃大鍋飯，我立馬砸他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