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薑家未辦喪事。
失去唯一兒子的薑老爺,沒報官,沒發瘋,而是獨自收殮了兒子的屍體,將其放入一間特別的屋子風乾,同時配置蠟油,打算將屍體制成臘屍。
新娘子唐珊珊一夜間從新娘子變成了寡婦,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過“風雷雨電”中的“雷”,似乎對她一見鍾情,自願留下幫忙尋找那條咬死薑少爺的毒蛇。
薑老爺也並沒有懷疑或遷怒“雷”與其他三人。
因為薑家確實常有毒蛇出沒。
薑少爺這回乃是第六次成親,前五個新娘子都是被毒蛇咬死,這回倒輪到了他頭上。
陳子文藏在薑家,看著他們,等待劇情開啟。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
什麽也沒發生。
離去的管家沒有回來,“風雷雨電”則滿宅院尋找那條咬死薑少爺的毒蛇,順便搜查薑家是否真的有僵屍。
“劇情幾時開啟?莫非要等那個光頭師傅前來?”
陳子文感受到了沒有記憶的不便。
猶豫著是否離開,沒想到短短一天,薑家竟有了動靜。
夜裡。
陳子文正拿著一本史書混在一群臘屍中翻看時,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扭頭一看,只見身邊臘屍體表屍蠟竟在融化!
“有人做法?屍道中人?”
陳子文盯著臘屍,冥冥中感應到一絲微弱的召喚之意。
不久,臘屍體表屍蠟融化,竟一個個如僵屍跳了起來。
陳子文記憶不全,卻知道這附近有靈幻界之人施法,將這些臘屍變成了最低級的行屍。
“調虎離山?”
陳子文放下書籍,跟著臘屍出了門,只見眾臘屍皆往薑家院外一處方向跳去,而此動靜早已驚動了薑老爺,更讓新娘子唐珊珊對薑家害怕到了極點。
陳子文化為一道輕煙飛於薑家上空,只見“雷”聽到唐珊珊的驚叫,第一時間趕了過去,不知唐珊珊對他說了什麽,二人竟打算一起逃離薑家。
薑老爺沒有發現有人打算拐走他兒媳婦,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後,取來佩劍,一人退回祠堂,不去管那些離開的臘屍,仗劍守著薑家的財寶。
看來薑老爺和陳子文想的一樣,認為有人調虎離山,真正意圖乃是薑家十數代積累下來的財富。
陳子文想了想,最後感應臘屍前去方向,縱身往那邊飛去。
明朝時,本尊煉屍無數,堪稱屍道第一人,或許從當今屍道中人身上,可以得知本尊消息。
陳子文縱身飛去,不久之後在一處巷道之內,發現了一位特別的身影。
此人衣著大紅道袍,一手持法鈴,一手持木劍,站在一個法壇前,身邊立著眾多貼著鎮屍符的僵屍。
正是此人做法,喚醒了薑家臘屍!
陳子文確定目標,觀察一番,察覺其身邊僵屍最強不過白僵,心知此人實力一般,於是飛身而下,落入屍群之中。
“你是什麽人?”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令紅袍道人大吃一驚。
陳子文看著他,慢步上前:“薑家是你搞的鬼?”
紅袍道人面色一變:“你是薑家人?”
他盯著陳子文,見陳子文落入他所控制的屍群中,眼中閃過一絲凶意。
紅袍道人自號“湘西趕屍王”,境界雖只是養魂初期,一手控屍手段卻不凡。當今靈氣稀薄,只要有充足的屍仆,縱是結丹真人當面,他也未必沒有一拚之力。
此時巷裡巷外聚滿屍仆,更有薑家臘屍源源不斷趕來,湘西趕屍王底氣十足。
“叮鈴鈴!”
湘西趕屍王搖動手中法鈴,身旁十數具屍仆跳動,將陳子文圍在其中。
如果可以的話,湘西趕屍王並不想動手,他此行只是應唐龍之邀,利用薑家臘屍引開薑老爺,隻為求財而已。
眼下薑老爺不知幾時來,又出現個年輕人,湘西趕屍王心存顧忌。
“要不要先殺了這小子?否則薑老兒趕到,我將腹背受敵!”
湘西趕屍王心存猶豫時,陳子文已先動手。
只見陳子文隨手一劃,指尖延伸出一道長劍,將身前四五具僵屍斬成兩截。
“好膽!”湘西趕屍王大怒,法鈴搖響,更多屍仆平舉雙臂,撲向陳子文。
陳子文毫無顧忌,筆直往前走,屍氣化劍,揮手將身前僵屍斬碎一地,同時腦後頭髮突然變長,將身後襲來的眾多僵屍一一吊在空中,輕輕一緊,便將它們切割成無數碎塊。
前面這個湘西趕屍王控屍手法有些門道,雖然沒有強大的屍仆,但控屍的數量非常可觀,而且屍仆動作迅速靈活,比四目道長那種控屍手段厲害很多。
陳子文略感興趣。
記憶裡,竟有幾分當年搬屍宗控屍手法的影子。
只是這種級別的僵屍自然不可能是陳子文的對手。
湘西趕屍王見狀大驚。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陳子文一出手,湘西趕屍王就知道自己遠不是對手。
“叮!”湘西趕屍王搖響法鈴,令剩下所有僵屍撲向陳子文,自己轉身就跑。
剛跑出幾米,身前出現一道身影,一把掐住他脖子,把他提了起來。
湘西趕屍王兩手自懷中取出利器,卻不等動手,四肢就像被無數雙手抓住,動彈不得。
湘西趕屍王驚駭欲絕,大聲求饒:“高人饒命!”
陳子文平靜地看著他,見他滿頭是汗,隨手將他丟到地上:“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對付薑家?”
湘西趕屍王落地,這才發現附近巷子裡的屍仆以及趕來的臘屍全都碎成屍塊,驚駭之余,絲毫不敢妄動,急忙回道:“小人王敢失,是個趕屍匠,受本地武館教頭唐龍所托,以薑家臘屍引出薑家老爺,以方便唐龍入薑府盜取錢財。小人不知薑家與高人有關,求高人恕罪!”
陳子文見他跪在地上,心知是個怕死的。
谷對於這種人,陳子文更喜歡。因為從他們口中打聽事情更容易,不像一些正派人士,寧死不屈,甚是麻煩。
“我與薑家無關。”陳子文讓他起來。
湘西趕屍王聞聲松了口氣,起身後立馬道:“高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照辦!”
陳子文很滿意他的態度。
從此人話語中,陳子文聽出薑家果然只是有些錢財,並不存在自己想象中的神器仙丹。
抱著嚴謹的態度問了問,陳子文確認了這一點。
薑家以臘屍起家,頗有家底,這也導致十裡八鄉常有人惦記薑家財產。
為了嚇跑一些貪婪小賊,薑家傳出有僵屍的傳聞——或許因此,“風雷雨電”四人才會出現。
至於湘西趕屍王口中的“唐龍”,則是薑家新過門媳婦唐珊珊的親哥哥。
唐龍年輕好賭,欠了一堆賭債,於是將親妹妹嫁進薑家,以收取一大筆聘禮。只是他欠得太多,根本不滿足那點錢,便將目標定於薑家全部的家業。之前那群山賊,就是他找來的。還有薑家的管家,也是他的人——早期薑家死去的幾位兒媳,就是管家放蛇害死。
這唐龍心狠手辣,身手更是不凡,昨日派山賊無果,今日來請湘西趕屍王出手,自己則親往薑家,一探藏錢之地。
此時的唐龍,已在管家的帶領下去了薑家。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這點兒破事……或許所謂‘劇情’,就是唐龍與薑老爺爭奪家財時,遇到了某具臘屍突然變成了厲害的僵屍,結果由風雷雨電這些茅山弟子解決的故事。”陳子文一番腦補,興致缺缺。
“先回薑家看看。”
雖然認定了薑家沒什麽寶貝,可萬一唐龍謀奪薑家另有隱情呢?陳子文已經抓到了湘西趕屍王,有的是時間問話,不急於一時,於是一把抓住湘西趕屍王,縮地成寸,一秒之內抵達薑家。
湘西趕屍王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心知自己遇上了了不得的高人,頓時噤聲老實,動也不敢亂動。
薑家空空蕩蕩,新娘唐珊珊以及“風雷雨電”四人都不見了蹤影。
祠堂那邊有打鬥聲音。
陳子文帶著湘西趕屍王過去,只見薑老爺正手持長劍與一名同樣持劍的年輕男子做生死搏鬥。
年輕男子正是唐龍,出手又快又狠,只是薑老爺更厲害些,微微佔據上風,一劍將唐龍手臂割傷。
距離二人交戰不遠,薑家藏著財寶的暗格不知幾時被人開啟,一旁倒著一具屍體——正是管家。
死得與薑少爺一樣。
竟是被毒蛇咬死的。
不知是無意中被毒蛇咬了,還是薑老爺有意設了局。
“呯!呯!呯!”
薑老爺與唐龍以快打快,劍招如雨,利用輕身術在祠堂上下亂竄。
薑老爺武藝高強,經驗更足,所以幾次傷了唐龍,可他年事已高,唐龍則年輕力壯,拚得一身是血,終於利用辮子上一枚暗器輔助,一掌擊傷薑老爺。
“哈哈哈哈!”唐龍大笑。
他傷得比薑老爺重,殺意卻比薑老爺強。
雙方殺紅了眼。
終於,唐龍被一劍切開喉嚨,薑老爺則腹部被一劍洞穿,靠坐在一根柱子下,氣息漸漸消失。
二人竟同歸於盡。
一旁,陳子文靜靜看著。
“這就沒了?”
陳子文略感迷惑,隻覺這若是電影,不就是部披著靈異外衣的武俠片麽!
眼見果真沒有僵屍鬼怪出現,陳子文提著湘西趕屍王走進祠堂,看著薑老爺的屍體,慢慢的身形變化,五官調整,漸漸變成薑老爺的模樣。
“我倒是有個合法身份了。”
陳子文抓起薑老爺等人屍體,土遁將他們丟進地下。
做完這些,陳子文走到薑家埋金之地,見裡頭足有一大箱子黃金,滿意地點了點頭。
“薑家是我的了,我就是薑老爺。”陳子文提起薑老爺的佩劍,學他負手扣劍於身後,往前走了幾步,隨手一劍斬了一條躲在牆角的毒蛇,然後一邊打量著這座已屬於自己的宅院,一邊朝湘西趕屍王走去。
湘西趕屍王站在原地,看著眼前與死去的薑老爺一模一樣的身影,心底沒來由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趕屍道人,聽說過搬屍宗嗎?”陳子文問道。
湘西趕屍王被聲音驚醒,立馬回話:“前輩問得可是原在湘西一帶的屍道宗門?”
他神色有幾分奇怪。
陳子文點點頭:“你知道搬屍宗?”
湘西趕屍王小心打量陳子文,最後點頭道:“不瞞高人,小人正是搬屍宗第十五代弟子,可能也是搬屍宗最後一名傳人。”
“最後一個傳人?搬屍宗沒落至此了麽?”
陳子文面露驚訝。
隨口問了幾個問題,見對方能夠答出一些,陳子文倒是確認了對方身份。
“搬屍宗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我記得搬屍宗曾出現過一名厲害祖師, 他到哪兒去了?”陳子文問道。
湘西趕屍王見陳子文似與自家宗門祖上有舊,心中一喜,不再自稱小人,該稱晚輩道:“不敢瞞前輩,晚輩對門中早年之事亦所知不多,只是年少時候聽師父說起過,搬屍宗在前朝一度很是強盛,但在明末清初時候遭遇了一場大變故,於是開始走向下坡。以至於百年之前宗門被毀,門人逃散,到如今,只剩下晚輩一人。”
“明末清初?”陳子文閉上眼。
本尊若在,搬屍宗必不會有事,搬屍宗於明末清初發生變故,說明本尊在那之前已出了事!
陳子文自然不認為本尊會在那時候壽終正寢,必然是發生了什麽。
或傷或死?
或者閉關?
“明末……”
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