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他找齊了能力范圍內的幸存者。

　　人數不多，只有7個人。

　　一個微電子專家亨利。

　　兩個化學家，費傑斯和他的夫人卡莎。

　　一個研究納米材料的，貝希。

　　物理學家婕希。

　　加上他和自己的學生蘇菲。

　　沈言找到他們的時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脫下身上的宇航服和摘下身上的所有金屬物品。

　　正是他的這個行為，讓他們幸免於難。

　　等沈言集合起剩下的人返回飛船所在的位置時，只能看到天空中飛離的一顆星。

　　非常淡的一顆星，銀色黎明號，如果不是因為距離金屬星還算近的話，他們抬頭的時候根本看不見它在哪裡。

　　“我們被拋棄了。”

　　亨利露出遺憾的表情。

　　蘇菲幾乎是崩潰地流著眼淚。

　　幾個人默然地低著頭。

　　沈言心想，也許他們做的是對的。

　　在特殊情況下，舍棄同伴是為了另外的同伴。

　　但是，在內心深處其實很難接受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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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孩子，蘇菲幾近崩潰地坐在地上，用手捂著頭。

　　貝希仰著頭，喉頭一陣哽咽。

　　費傑斯摟著他的夫人，在這種時候充當著愛人最堅實的護盾。

　　可惜，已經失去了護盾的婕希如同夢遊一般垂著頭，然後默默地坐在蘇菲的旁邊。

　　就在昨夜，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同為宇宙物理學家的約翰，人們找到他的時候，約翰的身體已經跟宇航服一起，被超高重量的三腳體壓成了一堆不知名的混合物。

　　沈言想，那種情況，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希望婕希夫人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為什麽它們停止了對我們的攻擊?”只有亨利還保持著冷靜。

　　他的親人們在來之前就相繼去世了。

　　除了把自己的余生貢獻給全人類，亨利沒有其他的想法。

　　正是這個信念支撐著他，賦予了他無窮無盡的動力。

　　昨天晚上，當沈言要求他把宇航服脫下來，並且扔掉身上所有的金屬時，那些爬在身上的金屬蟲就停止了對他的攻擊。

　　而且，就像是看不見他一樣，周圍的金屬生物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金屬生命體，為了自身的新陳代謝，必然要攝入與身體運作維持生命活動所需要的物質，這些物質必然有相對應的化學元素。”

　　沈言說。

　　“新陳代謝?”

　　沈言沉吟一下，“是的，新陳代謝。機體與環境之間的物質和能量交換以及生物體內物質和能量的自我更新過程。”

　　“哦。”亨利點點頭，“我明白了，就像我們人類一樣，需要攝入碳水、蛋白質、糖、氧氣……”

　　他抬起頭來看著沈言，“怪不得你要叫我們扔掉身上所有的金屬。”

　　“因為那些是它們的食物。”沈言苦笑了一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們的身體構成的基本元素，就是各種金屬。

　　至於為什麽對我們不感興趣，我想是因為它們不需要攝取碳元素。

　　人體內除了水分，最多的就是各種以碳為基礎構成的分子結構，不論是氨基酸、蛋白質、還是其他的……只有微量的金屬元素是它們需要的。

　　可這個部分實在是太少了。而且外面還有厚重的皮膚包裹著。

　　我們也不需要攝取大量的金屬，因為那些金屬會導致我們的身體無法消化，甚至會致死。

　　實際上，對於它們來說，像我們人類這種碳基生命，就跟我們眼中的石頭沒啥兩樣。”

　　“呵呵……”亨利讚同地笑了起來，“一群被食物包裹著的石頭。”

　　是啊，人類的宇航服外層是金屬鍍層，而人體對於這些家夥們來說，就像是在石頭的外面撒了一層蜜。

　　“等等，那我怎麽辦?”亨利面色一緊，用手拍了拍他的右腿。

　　“我之前車禍之後，醫生在腿骨上打了幾枚鋼釘。如果這些也是它們的食物的話……”

　　“我想您暫時可以不必擔心這些。”沈言微笑著，“首先這些鋼釘埋藏在你的身體內，也就是被一堆有機物包裹著，除非你的腿骨暴露出來，才有被發現的風險。”

　　亨利點了點頭，稍微放下心。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婕希默默地摩挲著手上的戒指。

　　她為此感到異常不安。

　　約翰已經不在了，而這枚戒指，是兩個人婚姻的見證，也是她唯一留下來的紀念品。

　　“所以我們並不是遭到智慧生物的攻擊?”亨利問。

　　“至少昨天晚上不是。”沈言搖搖頭，“在我們沒有探索完整個星球之前，都沒法否認該星球的智慧生命的存在。”

　　“金屬星的生命至少超過了30億年，昨天我們發現了這裡存在的植物和生物，至少在這裡存在一個完整的生態系統，至於食物鏈頂端的那種金屬體進化到了什麽程度，我們不得而知。”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人類實在是太渺小了。

　　在茫茫宇宙中， 我們也許是最無知的那一個。

　　“但是，你怎麽保證它們一定不需要攝取碳元素?”亨利找到了沈言剛才這番理論中的一個破綻。

　　“我不能保證。”沈言搖搖頭，“其實我現在希望它們中有需要攝取碳元素的個體存在。”

　　“……”

　　亨利的面色一僵。

　　其他人都用可怕而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大家都是聰明人，當然知道在金屬生命中如果有碳基生命這種異類存在意味著什麽——

　　這種既有金屬性又有有機生命特性的奇怪生物，不但會以金屬為食物，同樣也會以碳基生命為食物。

　　換句話說，它們很有可能是真正吃人的怪物。

　　“這是有利有弊的。”沈言鎮定自若地笑了笑，“壞處在於，我們可能是被捕食的獵物。”

　　“好處在於——

　　也許我們是獵人。”

　　是啊，如果一種生物需要攝入蛋白質的話，說明它的體內就很大概率有合成蛋白質的功能，也就是說，碳基生命的食物是碳基生命。

　　沈言的學生蘇菲為他的大膽設想嚇了一跳。

　　直到他解釋完，所有人才意識到了這個可怕的事實——

　　他們已經沒有多少食物了。

　　自從飛船離開之後，剩下的只有為數不多隨身攜帶的太空食品。

　　而這些東西，最多夠維持他們三天的生命。

　　“我們現在的任務，已經不再是開拓了，”沈言歎了口氣，“現在的首要任務是——

　　先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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