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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柄》第5卷 【帝王將相】 第305章 陽謀論
從宣政殿出來,秦雷陪著食欲大開的昭武帝吃了頓早飯,直到辰時末才告辭離開。

 剛要上車,卻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在遠處向自己張望。秦雷心中不爽,便想上車離去。手都把住了車轅,卻還是輕歎口氣,轉身向屋角的姑娘走去。

 沒有什麽寒暄,念瑤向秦雷福一福,輕聲道:“太后有請。”說完便轉身向慈寧宮方向走去。秦雷心中苦笑,暗道:老太后可是抓到我的軟肋了,知道若是派別人過來,我八成是不去的。

 還是那件禪堂,還是那兩個蒲團,還是那對祖孫,但氣氛卻有些別扭。

 文莊太后的手指劃過最後一顆念珠,輕笑道:“做得不錯。”

 秦雷雙手撐著膝蓋,表情鬱悶道:“我覺得自己好傻。”

 文莊太后攏了攏袖子,微笑道:“你做了自己最該做的事,成為了這一局最大的贏家,有什麽不好的呢?”

 秦雷嘴角一撇,輕聲道:“孩兒覺得文彥博才是最大的贏家。”

 文莊太后撩一下偷跑出來的白發,蒼聲道:“他沒有贏,他也不可能贏。文家能有今天的勢力,本來就是那個特殊年代的產物。現在時代要變了,文家生存的土壤也沒有了。”有些感慨道:“無論怎樣掙扎,文家都是明日黃花了……”

 秦雷皺眉道:“那奶奶為何還要救他們這一次?”他不相信這麽大的事情,昭武帝會不跟文莊太后通氣。文莊太后定然是知情的。但老太太非但沒有點醒他,還順手推了一把,顯然是想讓他攪了昭武帝的計劃。是以秦雷有此一問。

 文莊太后毫不尷尬的微笑道:“奶奶自有奶奶地道理。”說著慈祥地望向秦雷,輕聲感慨道:“若是二十年前,你可能還有必要對奶奶保持警惕。但現在奶奶老了,動不了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是萬萬不會害你的。”

 聽老太太情真意切的表達,秦雷心中暗叫慚愧,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老太后給予了他太多太多。可以說沒有文莊太后,就沒有今日之秦雷。若還像個被慣壞的孩子一般,隻知索取不知回報,卻是忒不當人子了。想到這,心中的芥蒂頓時煙消雲散。表情也真正柔和起來。

 文莊太后欣慰笑笑道:“好孩子,文家的事情最終還要落在你身上。”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父皇也是這個意思。”說著自覺問道:“不知奶奶有何囑咐?”

 文莊太后頷首道:“站在你父皇的立場上,自然恨不得將文彥博碎屍萬段。但奶奶不這麽看,也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淡淡的自信自然散發,讓秦雷相信,她可以說到做到。

 秦雷不置可否地撓撓眉毛,微笑道:“孩兒需要個理由。”

 文莊太后面上並沒有不快。反而微笑道:“不錯,凡事都要有自己的主見。”說著伸出三根手指,輕聲道:“三個理由。第一,俗話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文家從來不是我們皇家當政的真正障礙,若是先消滅文家,李家難免兔死狐悲,行狗急跳牆之事。

 相反,留著它便會給李家以還輪不到我們的錯覺。此乃緩兵之計。”

 秦雷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理由,又聽文莊太后道:“第二。無論如何,文家都是有功於秦家的,當年若沒有文家襄助,但憑老婆子一人,是無法抗住兩大軍閥地壓力的。這些年來,文彥博雖然作了許多錯事,但在關鍵時刻,從沒拖過咱們秦家的後腿。”

 秦雷微微皺眉道:“也許過去如此,但文彥博在南方的事情上橫插一杠,這次又流露出貳志,已經足夠讓他們全族被夷了。”

 文莊太后搖頭道:“功是功過是過,文家只是投機,罪不至夷族。”表情逐漸嚴肅,沉聲道:“奶奶並不反對處置文家。之所以這次攪了你父皇的局,乃是因為天家做事,要堂堂正正,陽謀為主、陰謀暗輔。”

 秦雷知道老太后在教育自己,不由坐正了身子,凝神傾聽起來,只聽文莊太后道:“凡事要講究在理字上站住腳,這樣才能立威信、得人心,久而久之,自然一呼百應、所向披靡。所為王者之氣,便是這種東西。”

 老太后聲音雖低,語調卻十分沉穩:“身為一代帝王,或者將為一代帝王的人,不管心裡怎麽想,目地是什麽,但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都必須有威信、得人心。該怎麽才能做到呢?”

 見老太后微笑望向自己,秦雷若有所感道:“在理字上站住腳。”

 文莊太后頷首道:“不錯,你以後要謹記。”秦雷趕緊應下。

 沉默一會兒,文莊輕聲道:“你父親前半生太過壓抑,幾十年在夾縫中求生,性格自然也有些……陰柔,喜歡陰謀多過陽謀。殊不知陰謀雖比陽謀快捷省力,卻也後患無窮。譬如這次,你父皇想除掉文家,文家也確實足夠獲罪,所以這本沒錯。但應該擺事實、講證據,將其罪責昭示天下,讓旁人說不得閑話。而不是像這次一樣……構陷。”

 秦雷鄭重地點下頭,接受了文莊太后的說法。輕籲口氣道:“孩兒受教,不知第三個理由是什麽,孩兒好奇得緊?”

 文莊太后輕笑一聲,把視線投向東方,目露緬懷道:“若在別人那裡,這第三個實在算不得理由。但在你這兒,卻是正正當當的。”

 秦雷有些摸不著頭腦,微笑道:“孩兒聽著糊塗,還要奶奶解說。”

 文莊太后面色漸漸哀傷起來。輕聲道:“因為你的姑姑、我地女兒、念瑤的母親。定然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秦雷眼前頓時浮現出上京城外那座孤零零地公主墳,輕聲問道:“可是我在上京城地姑姑?”秦雷雖然沒見過那位姑姑,但還是知道,她對上京城裡可憐的小質子,是有養育之恩地。

 文莊太后艱難地點點頭,輕聲道:“我們不要再討論往生者的事情,你只要知道,念瑤是你姑姑與文彥博地孩子,也是你的妹妹。其余的……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聽到這個聳人聽聞的消息,秦雷竟有些如釋重負地感覺,點點頭,輕聲道:“沒有姑姑,當日的小質子是活不下來的。孩兒知道該怎麽做了。”祖孫兩個又說幾句,秦雷想把令箭還給老太后,老太后笑道:“這是紫金的,化成金錁子也能頂二百兩銀子。奶奶不能白支使你,留著買糖吃吧。”

 秦雷苦笑著將那令箭重新揣回懷裡,起身告辭離去,還是念瑤送他出門。

 望著毫不知情的表妹,秦雷終於放松了心情。站定身子,溫聲道:“缺什麽盡管對仇老說,若是悶了也可以去瑾瑜宮散心,反正你在這宮裡。橫豎是沒人敢管地。”

 雖不知道秦雷今日為何有勇氣面對自己,念瑤還是勉強微笑道:“謝王爺關懷,念瑤一切都好。”

 秦雷撓頭笑笑,便轉身向瑾瑜宮走去,安撫一下母妃和小弟。又陪著她們用了午膳。這才去蒹葭院領那便宜小舅子。

 短短半天時間,為人四海的喬天才已經與孤獨寂寞的老六結下了深厚的友情。秦雷見秦戀戀不舍的樣子。笑著拍拍他的肩頭,溫聲道:“明年一出正月,你就要賜府了,想好做些什麽了?”

 宮中規矩,皇子一旦年滿十四歲,就要出宮居住,在行動上自然自由武動乾坤 聖王 造神 聖王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 武動乾坤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 造神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了,是以秦雷有此一問。

 秦撓撓頭,又看了看一邊的周貴人,見她微笑著點頭,這才輕聲道:“我想跟著五哥。”

 秦雷望一眼周貴人,只聽她誠懇道:“可憐妾身出身低賤,這孩子乍一出宮,也沒個可以照拂的,難免會被人欺負著。若能讓他跟著王爺,我這做娘地也能睡個安穩覺。”

 秦雷微笑道:“上面那麽多哥哥,老六隻想跟著我。我這當五哥的臉上自然光彩。只是我明年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山營,那裡條件艱苦不比中都,只怕姨娘不舍的六弟跟我吃這個苦。”

 周貴人面露堅定道:“陛下的幾位皇子中,若論起吃得苦、遭得難,定然是王爺最多,但您地能耐也最大,福澤也最深。可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話一點不假。”說著對秦道:“以後凡事都得聽你五哥的,若是回來叫苦,為娘就不認你這個兒了。”秦也鄭重的應下。

 見人家都這樣表態了,秦雷也不好太過假仙,點點頭溫聲對秦道:“等過完年就跟我一道走吧。”秦高興地應一聲,這才算了了樁心願。

 告別這母子倆,秦雷才帶著喬天才離了禁宮。

 馬車上,秦雷與嬌花般的喬天才面對面坐著。

 “你很忐忑?”秦雷微笑問道。

 點點頭,喬天才忽閃著黑寶石般的大眼睛,一臉滄桑道:“前路茫茫,不知該怎麽走了……”

 秦雷好奇問道:“你今年多大?”

 喬天才拍胸脯道:“十

 “虛恭!你姐姐才十七,你就十八?”秦雷哂笑道。

 “十六……不到,十五還差點……十四,真地是十四,不信你問我姐去。”在秦雷似笑非笑地注視下,喬天才還是說了實話。

 秦雷這才拍拍手,微笑道:“說謊不是好孩子。等會孤把你帶去碼頭,再尋條去唐州的船,讓人把你送回家去。”

 喬天才一聽,小臉頓時垮下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地。嘟囔道:“俺不回去。若不能衣錦還鄉,俺寧願浪跡天涯,也不能這麽丟人的回去。”

 秦雷笑道:“我怎麽記得,某人大哭大號道:俺要找俺娘……”最後一句話學的惟妙惟肖,讓喬天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好半天,喬天才才嘟囔道:“俺給俺娘捎封信,就說俺跟著姐夫發財了,俺娘就放心了。”

 秦雷連忙擺手道:“我這可不是幼稚園,孤也不是孩子王。你還是長大些再說吧。”但這喬天才極是難纏,認準了要給秦雷當跟班,便死活不撒口。

 這小子極是光棍,秦雷慣用地連哄帶騙加詐唬統統失了效,隻好無奈道:“你先一步不離地跟我一天。受得了就留下,受不了就有多遠死多遠。”喬天才頓時眉開眼笑,點頭不迭。小清河支流無數,這些支流穿街走巷,遍布了南北城的大部分區域。

 清河園便座落在這樣一條支流邊、原本是簡郡王最大的一處外宅,佔地十幾畝,在正月京都大火中被焚毀。後來被秦雷奪了過來,又把邊上十幾戶人家的宅子一道買下來。圈上幾百丈的圍牆,

 預備作將來的王府之用。

 自從買下這一大片地方起,工程便開始了,這一年來就沒有停下過。雖然因為經費緊張。一直沒有大興土木,但到了十月底,還是建起了四五個院落,足以容納幾百人起居辦公了,館陶便把政務寺的本部遷了過來。

 結果剛從搬家的浮躁中擺脫出來。清河園又被五城兵馬司的官兵給圍了。讓政務寺地屬員們直嘀咕,莫非這裡風水不好?坐太歲頭上了麽?

 館陶倒是很淡然。每日裡按時起居,飲食正常,把府裡的差事也安排的井井有條,讓每個人都忙碌起來。這人一忙起來,胡思亂想的心思就會少很多,再看館陶大人沒事人一樣,屬員們更是放下心,簡簡單單的辦差,稀裡糊塗地睡覺,緊張氣氛自然一掃而空。

 這樣過了三天,便到二十一日,早起晨練的胥吏驚喜發現,門外駐扎的官兵撤走了,清河園解圍了。

 當官員們把這個消息,興奮的傳遞到內院時,正在練五禽戲的館陶先生,只是微微一笑,甚至連手上動作都沒有停下來,似乎要表現某種從容淡定。

 殊不知,他的動作要比往常快了三成,旁人看了,便再也認不出寺卿大人練得什麽套路。

 也許是王八拳吧……屬員們心中猜測道。

 打完一套王八拳,館陶一邊擦汗,一邊清聲問道:“與各司的聯系恢復了麽?”

 “恢復了,除了被打死兩條狗,沒有任何損失。”政務寺的官員答道。

 館陶聽了,輕舒口氣道:“萬幸沒有辜負王爺。”

 “王爺入京了。”官員爆料道。

 “王爺在何處?”館陶吃驚道:“快快為我更衣,前去拜見。”

 官員繼續爆料道:“王爺身邊地俞大人,帶著黑衣衛到了門外,正等著大人接見呢。”

 館陶趕緊換上正裝,到前院見了俞錢,這才知道事情的經過,兩人還沒說多長時間,便得到消息:王爺午時即到,政務寺準備接駕。

 秦雷的車隊很準時,午時整開到了清河園門口,館陶帶著政務寺上百官吏跪迎,反正已經暴露了,還不如光明正大些來得磊落。

 只見威隆郡王殿下,被一個相貌清秀,卻有些鬼頭鬼腦的小子服侍著,下了王車,來到館陶面前。

 兩人稍作寒暄,秦雷便與他攜手進院,隻吃了一盞茶,便放下茶盞,對館陶道:“孤王手下出了個二五仔,卻要先料理了再與你說話。”

 館陶驚訝道:“二五仔是什麽東西?”

 秦雷冷笑道:“二五仔不是個東西,還有個學名叫反骨仔。”

 館陶這個汗啊,心道:反骨仔又是個什麽東西呢?但見王爺面色不善,不敢再問,只能呵呵笑道:“反骨仔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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