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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柄》第6卷 【雲詭波譎】 第394章 1個宰相的末路
從南城俞錢家出來,秦雷便在衛士的簇擁下到了東城。

 三公街上,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黑甲騎兵,明火執仗,將偌大個丞相包圍的水泄不通。

 從昨日午夜起,整個三公街、以及相府另三面的街道全部戒嚴,不論官民文武、尊卑貴賤,一律不得通行。

 有大膽蠻橫的意圖闖關,皆被毫不猶豫的亂箭射殺。人們這才知道,五殿下是要下狠手了。

 臨街的居民們一整天都關門閉戶,卻又時不時從門縫中向外窺視。雖然心中有些害怕,但五殿下愛民如子的名聲,總讓中都城的民眾們覺得……應該只是大人物間的爭鬥,不至禍及於我們身上吧。

 令他們有些失望的是,整整一天也沒有看到什麽熱鬧,直到三聲更鼓響起,大街上還是一片安靜。大夥隻好洗洗上床,誰知剛剛鑽進被窩,便聽到街口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一聽到動靜,等了一天的百姓們,又蹭的鑽出被窩,光腳跑到院門口,熟練地扒著門縫向外望去……

 但見一隊通體烏黑的騎士,踏著月色而來。驚鴻一瞥間,很多人看到了隊伍中面色冷峻的五殿下。雖然很少有人見過他,但人們卻能肯定,那就是五殿下。因為他是如此的不同……盡管一樣的裝束,可那種睥睨天下的威儀,是別人裝不出來的。

 在黑衣衛的簇擁下,秦雷策馬到了相府門前。黑甲騎兵呼啦一身撤到左右,為王爺和他的貼身衛士,閃出一條通向文府的道路。

 秦雷的左手還帶著那隻黑色地手套,藥膏的麻痹效果已經過去,一陣陣鑽心的痛楚從手背襲來。讓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叫門。”

 石敢趕緊揮揮手,便有黑衣衛翻身下馬,大力拍著相府大門:“開門開門!”門裡傳來一陣嘈雜,但不久便歸於平靜,始終無人前來答話,更別說是開門了。

 “撞開……”石敢看王爺一眼,見他一臉的不耐煩,趕緊沉聲命令道。

 不一會兒,一根粗大的攻城錘便被推了過來。十來個強壯的木撞兵呼喝著號子,僅僅兩下,便將朱漆金釘、高大堅固的相府大門整扇撞了下來。只聽轟隆一聲,還將幾個躲避不及的護院壓在了下面。

 見大門洞開,黑甲騎兵們潮水般地湧進去,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馬刀、一邊高喝道:“投降不殺!反抗必死!”

 院子裡的文府護衛被圍了一整天。本來以為必遭屠戮,便抄起刀槍要拚個魚死網破。此時聽到這投降不殺的口號,那股子垂死掙扎的勁頭頓時消弭無形。很多人直接丟下手中刀槍,抱頭跪在地上祈求活命。這種軟弱的傳染速度要快於任何一種疾病,不一會兒,幾百護院便悉數繳了械,在騎兵地監視下到長街上列隊。

 秦雷在門房裡冷眼看著瑟縮而出的文府護院,將手中馬鞭捏得變了形。

 石敢見他這樣,知道王爺是在強抑著殺意,不由輕聲問道:“王爺。若是實在不痛快的話,就把他們都斬了吧。反正咱們是報仇,想必沒人說什麽。”

 秦雷輕笑一聲道:“古人雲:要像鳥兒愛惜羽毛一樣,愛惜自己的名聲,這樣的人才能成功。”

 石敢心道:這古人說話可夠通俗的。卻也明白王爺不願給中都民眾留下個殘忍嗜殺的壞印象。

 兵士們嚴格的遵守著事先宣布的紀律。有條不紊的搜索著每一間房屋,將仆役丫鬟、文家老小,統統攆到院子裡站定。這其中有文家潑婦無賴撒潑打滾、均被黑衣衛毫不手軟地射殺在當場。

 他們隻接到投降者活、抵抗者死的命令,任何過激行為都會被理解成抵抗,受到極端嚴厲的懲罰。

 血淋淋的場面讓文家上下寒了膽,都老老實實的在前院集合,再沒一個敢輕舉妄動地了。

 有軍官捧著一本名冊,站在眾人面前大聲道:“凡點到名字者,出列應到,其余人不得喧嘩。”便開始把文氏一族按照輩分。開始點名。

 看手下控制住局勢,秦雷便帶著石敢,徑直向後花園行去。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經光顧過這裡,是以還算得上輕車熟路。

 在假山與跨院中穿行一刻鍾,便到了相府最中心處的院子內。還沒有仔細打量一國宰相的住處。就見一道白影從後院射出。兔起鶻落間,便已經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中了。

 黑衣衛們頓時如臨大敵。將王爺緊緊包圍在中間,唯恐昨日的悲劇重演。秦雷卻不擔心,把視線從白影消失的地方收回,輕聲道:“你看那是誰?”

 “像是…樂先生……”石敢不待確定道。

 秦雷嘿嘿一笑:“一般來說,穿白衣夜行的人,除了傻子,就是樂布衣這個瘋子。”

 石敢苦笑一下,沒有作聲,擺手讓黑衣衛查看四周。不一會兒,便有衛士回報,除了文彥博之外一切正常。

 石敢瞪眼道:“難道文彥博不正常?”

 報信的黑衣衛指了指後院,賠笑道:“您可以去看看,絕稱不上正常。”

 秦雷聞言輕聲道:“看看去。”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當先往後院走去,石敢趕緊帶人跟上。

 還沒走到月門洞,便聽著院中有嗚咽低沉的樂器聲傳來,曲聲如泣似訴、哀怨淒楚。在永福和詩韻地熏陶下,秦雷也是個懂音樂的人了。

 他駐足聽著這曲子,一時有如看到一位被迫和親的美麗公主,臨流梳妝、顧影自憐,不由泛起淡淡鄉愁;一時又似乎看到一位深宮重院中不幸的後妃,失去了愛情和自由武動乾坤 聖王 造神 聖王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 武動乾坤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 造神 將夜 殺神 神印王座 求魔 傲世九重天 最強棄少 大周皇族,只能坐看宮花零落、隨水流逝的景象。便像看著自己青春空逝般的痛苦與悲哀。

 這曲子充滿了淒涼悲愁地氣氛。便如暮春柳色掩映畫樓,讓人不由泛起春愁鎖閉、美人遲暮之感。

 秦雷終於忍不住邁步穿過月門洞,只見後院蒼松下,一個渾身泥土、白發散亂地老者,正倚著座孤零零的墳頭吹塤。那曲子便是由老者手中鵝蛋般大小地陶塤吹出。

 秦雷一夥人走進來,老者也不抬頭,兀自嗚嗚咽咽的吹著手中的塤。借著月光,秦雷上下打量老者一番,忍不住怎舌笑道:“月亮底下倚個墳頭吹簫。丞相大人真是好興致啊。”

 這衣衫不整、髒了吧唧的老頭正是文彥博,他本來穿的挺起整的,還特意洗了個澡。可誰成想鬼谷子突然插隊進來,把他蹂躪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地怪樣子,再想洗澡換衣裳卻已經來不及了。

 老頭索性放開了,捋了捋沾著泥巴的花白胡子。將那陶塤擱下,斜眼看了秦雷一下,冷笑一聲道:“秦雨田,看到老夫這樣,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秦雷聳聳肩膀,清淡道:“感覺有些悲哀,所謂虎死雄風在,堂堂一國宰相不該如此……齷齪。”

 文彥博聞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豈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的你!”

 秦雷無所謂的撇嘴笑道:“是嗎?可惜你這一雙圓溜溜的冷眼,很快就要變成死眼。無論孤王下場如何,你都看不見了。”

 文彥博一時語塞,從懷裡摸出個銀酒壺,喝一口咂咂嘴道:“不錯。無論如何,老夫都要早死在你前頭了。你地下場如何,乾我鳥事?”

 秦雷頷首笑道:“相爺好悟性……”

 文彥博突然抬頭,定定盯著秦雷道:“但有件事情我還要說。你知道嗎,其實我們很像。”

 秦雷微微皺眉道:“與你相提並論,是對我的侮辱。當然,從你口中說出是個例外……”

 文彥博詫異道:“為何?難道你對我還特別尊敬嗎?”

 “不是,是因為你特別沒數。”秦雷淡淡嘲諷道。

 文彥博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嘲笑道:“你這樣說,太后娘娘這樣說。鬼谷仙師也這樣說,看來老夫是真的沒數了。”

 秦雷撇撇嘴道:“眾口鑠金,你就勉強接受吧。”

 文彥博毫不理會秦雷的奚落,微微搖頭道:“我知道,你看我可憐又可笑,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中、在很多大人物的眼中。一樣是可憐又可笑的。”

 秦雷耷拉眼皮道:“孤不覺得。”

 文彥博也不與他爭辯,只是呵呵笑道:“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說著一臉好笑的望向秦雷,大口喝酒道:“王爺貴為此次大比的主考,在詩詞上自然頗有造詣,應該聽得懂吧?”

 秦雷也不理會他話語中的譏諷之意,沉聲道:“為人作嫁衣裳?”

 文彥博點頭笑道:“不錯,從這個方面說來,你比我還要慘。老夫至少能風光二十載。而你,也就最多三五年的蹦頭了。”

 秦雷微微眯眼道:“什麽意思?孤王怎麽看不出有何危險所在?”

 文彥博面色變得柔和,聲音也不再高亢尖利:“其實我原先想和你和平相處地,畢竟你是她一手帶大的。”秦雷默不作聲的望著文彥博,聽他繼續道:“但你被背後的幾隻黑手推著、拉著、拖著、拽著,一步步走上了與我、與李渾對抗的戰場。就好比當年地我,被人一路誘拐,稀裡糊塗的當上了幾大勢力之間夾板,成了人家的消耗品。”

 “消耗品?”秦雷面色凝重的看著文彥博,他隱約感覺到,這老頭知道些關於自己的秘密。而這秘密,顯然被隱藏起來,當作對付自己的工具了。

 文彥博淒然笑一聲道:“不錯,消耗品。表面上風光無限,卻只是下棋者手中的棋子,只要不需要了,隨時可以將你我犧牲掉……而整盤棋,還可以照常對弈。”

 秦雷不置可否的沉聲道:“我們是不同地,沒有人能毀了我,誰也沒這個本事。”他現在貴為雙郡王、南方的實際控制者、秦氏大宗正、京山營地所有者,兩萬京山新軍的領導者、更是昭武十八年科舉的主考,權柄之重。可謂熏天赫地,雖不敢說是萬世不拔之基,可若他今生今世便會落個敗落散場,那是誰都不會相信的。

 卻聽文彥博咯咯一笑道:“你有個致命的缺陷,只要被人抓住,不費吹灰之力。你今日的一切就要變成黃粱一夢、鏡花水月了。”

 憑直覺,秦雷是相信他所說地,便收起了那副從容淡定地模樣,一把提起骨瘦如柴的文彥博,狼眉豎眼道:“什麽缺陷?說!”文彥博指了指被卡住地喉嚨,待秦雷放開手後,才喘息道:“你是我的仇人,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秦雷微微皺眉道:“都退下。”石敢揮揮手,一乾黑衣衛便悄無聲息的退下。

 “你也是。”秦雷輕聲補充道。石敢為難的看了文彥博一眼,便聽王爺道:“就憑他這熊樣。也能傷到孤王不成?”石敢搖搖頭,這才安靜地退下。

 後院中只剩下秦雷與文彥博兩個,除了輕微嗚咽的風聲,再沒有任何動靜。

 毒蛇般盯著文彥博的雙目,秦雷冷聲道:“告訴我。若是能讓我感興趣,我可以饒過你族人的性命。”

 文彥博被他看的一陣心悸,勉強與他對視道:“此話當真。”

 秦雷點頭道:“除了你的直系子弟,我誰的性命也不要。”

 文彥博微微失望道:“就說你沒那麽大方。”

 秦雷冷笑一聲道:“孤王不想自找麻煩。反正你文氏族人千口,多你一家不多、少你一家不少,並沒有什麽影響。”

 想了一會兒,文彥博又提個補充條件道:“銘禮的性命也不能傷,老夫不能絕後。”

 秦雷頷首笑道:“沒問題。”他懷裡便揣著文莊太后的親筆信,是入府前仇太監送來的,但他當然不會說文彥博狐疑地看了秦雷半晌。方才沉聲道:“你發誓,用你自己未來孩子的名義。”

 秦雷心道:這人真奇怪,哪有用未來孩子來發誓的。但還是順從的照做了,然後不耐煩道:“快說吧!”

 文彥博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湊近秦雷耳邊道:“你地缺陷就在於……你不姓秦!”

 秦雷渾身的寒毛一下子全豎了起來,將文彥博整個提起來。兩人的額頭幾乎碰在一起。咬牙道:“你說什麽?”

 文彥博似乎很享受他帳目結舌的樣子,也不嫌他卡的脖子疼了。嘶聲喘息道:“你不姓秦,你不是昭武皇帝的兒子,所以你現在的一切,都不過是個笑話……”

 秦雷額頭青筋跳動,狠狠地一把將文彥博摜到墳包上,還未待老頭子叫出聲來,便惡狼一般撲上去,好一頓拳打腳踢。

 只聽得慘叫連連,細胳膊細腿的文丞相,便被打得鼻青臉腫,似乎肋骨都斷了幾根,仰面躺在墳包上,拉風箱一般喘息道:“別以為……我給你造謠,這事兒可不光我一個人知道。”

 啷一聲,秦雷反手抽出寶劍,架在文彥博的脖子上道:“證據,若是沒有證據,我所說的一切都不算數!”

 文彥博毫不畏懼地搖頭笑道:“看來你已經昏了頭,竟然拿死亡來威脅一個必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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