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和話音落下,眾人頓時面面相覷,彼此相顧無言。
聽弈和話語中的含義,他居然在來到黑石之城後,腦中憑空多出了一份瑣碎的記憶?
毫無疑問,記憶乃是一個人的生平經歷,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憑空出現在腦海之中,眾所周知,只有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事情,才會在自己的腦海中有些許記憶殘留。
既然如此,如果弈和所言非虛,那他剛才的話語是不是就意味著,他此前的記憶也曾經有所丟失,而他如今腦中的記憶也並非憑空出現,只不過是忽然找回了那段莫名消失的記憶?
又或者,他會不會與我有著相同的經歷,曾經在某一段時間的某段特殊記憶,被人為的施加過某種封印,直到今日來到黑石之城方才有所察覺?
與此同時,不知是不是我有些多心,腦洞過於可怕,除了這些可能之外,我的腦海中居然還產生了一種最為不可思議的猜測。
雖然弈和與春亭說話的聲音並不相似,其言語中的節奏也有所不同,但是在弈和剛才說話之時,我們所有人都會不自覺的聯想到春亭。
因為所有人都不難察覺到,在弈和方才開口之時,語氣與平日裡並不相同,其中不經意間透露出的滄桑與淡漠,簡直與此前的春亭如出一轍。
毫無疑問,出於弈和與春亭之間那尷尬的關系,所以弈和絕不可能有意模仿春亭的語氣,對我們說出那番話語,而既然如此,那便證明弈和剛才的語氣絕非有意模仿,而是在不經意便流露而出。
眾所周知,習慣是最為可怕的,也是最騙不了人的,即便人們對於自己的習慣有意遮掩,可是也經常會在不經意間露出蛛絲馬跡,讓人發現破綻。
也正是從這一點展開聯想,所以我才有了一番大膽的猜測。
那就是關於弈和的身份,或許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這突然出現在我們一行中的弈和,會不會與春亭一樣,實際上乃是不知道存活了多久的奇人異士,正是因為二者本就屬於同類,所以在他找回記憶之後,開口時的語氣才會那般相似?
如果從這個角度思考,一切的疑惑似乎都已經得到了解答。
暫且不談秦廣與平等二人最初的那番試探,我們與弈和第一次正式相見之處,乃是在朱元璋的地下皇陵之內。
那時的我們非但不是同伴,甚至還是生死相向的敵人。
朱元璋的地下皇陵中藏有關山至關重要的一尊雕像,弈和為了防止我們帶走雕像,所以派遣手下羅酆六天輪番與我們展開戰鬥,我們所有人心知肚明,若是長久拖延下去,最終落敗的定然會是我們。
在關鍵時刻,春亭絲毫不見慌亂,他暗中以傳音入密的方式通知我前去打碎金鼎,雖然不解其深意所在,但是在那般時刻我自然不會多加詢問,最終在他的掩護之下,我成功的打碎了面前的金鼎。
而就在我成功擊碎金鼎之時,弈和面色驟變,他不僅命令手下停止了進攻,同時更是扔下了自己手中的寶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對我單膝跪地,雙目含淚直呼聖主!
從那之後,弈和便始終跟隨在我的左右,並且一直以我的手下自居,無論經歷什麽事情,都從來沒有見他違背過我的指示。
對此,弈和給我的理由是說他自己乃是鬼谷連橫一脈後人,而我則是傳說中的鬼谷轉世,所以對於他來說,無論我做什麽事情,他都必然會選擇無條件的支持。
可是實際上,對於弈和口中的解釋,我其實一直都懷有滿腹的疑問。
憑借我的直覺與一路以來的感受,
我其實絲毫不懷疑弈和對我關照的真心真意,但是我卻一直都深深的懷疑,他對我這般關照的真正理由。時光荏苒,鬥轉星移間,千年時光已逝,無論鬼谷子當初有多麽的驚才絕豔,可是到了如今,那些都已經隨著時間而消逝,這神州大地早已換了天下。
而毫無疑問,弈和既然能夠建立起幽冥這方龐大的實力,並且試圖以此對抗春亭與關山,他便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究竟成為英雄還是梟雄,其實完全取決於他的一念之間。
對於一個這樣的人物來說,那個早已消逝的所謂鬼谷轉世的身份,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如此在意。
就在這時,我忽然回想起弈和剛才在無意間所說過的一句話。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
很顯然,他這句話中的君所指的就是我,而這個所謂的士,所指的便是弈和自己。
弈和既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因為在自己恢復的記憶中看到了某些片段,在這些片段中,我與他之前的相處或許完美的契合了這句話,所以他才會有感而發。
可是毫不誇張的說,如今的時代簡直就是道義崩塌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相處大多都是為了利益,古人向往的士子精神早已隨風消逝。
這樣看來,弈和腦海中所回憶起的那段畫面,似乎不太可能出現在如今的時代。
可若是那段記憶並不屬於這個時代,那便在無形之中符合了我先前那番大膽的猜想。
那便是弈和同春亭一樣,在極為久遠的以前就已經存活在了這個世間,只不過出於某些原因,他們二人的記憶都極其神秘的莫名消失,只有在機緣巧合之下,才能恢復先前的記憶。
而弈和則正是在來到黑石之城後,他身上的後土遺澤受到了後土遺骨的感召,在二者相互影響下,他這才逐漸喚回了那段被他所遺失的記憶。
我一邊大膽的猜測,一邊回想著弈和剛才口中的言論,可越是思考,我便越發相信自己的這番判斷。
而如果這番猜測屬實,那便意味著或許早在千年以前,就曾有人預料到了我如今的一舉一動。
甚至,我如今所有自認為從心發出的選擇,其實都是在此人的操縱之下所做出的選擇,只不過我自己一直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