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音一哭,楊破雲登時內疚起來。如果沒有他的一問,南風音最後的心裡防線或許不會崩潰。
五十年的等待,就是她的一生。最期望發生的,也是最怕發生的。
哭聲在峽谷的四壁不斷撞擊,往複疊加,形成一道道聲浪。
楊破雲胸口開始煩悶,漸漸呼吸困難,腦中便似有蟲兒啃食一般,越來越痛。
了伯聲音遠遠傳來:“小子,這是天魔音,快坐下運功,用真無定境保護。”
楊破雲急忙盤腿坐下,善護功引著地字決真氣瞬間遍布全身每一個角落,便似是一個罩子一般將他護住。
而他自己仿佛置身於一處曠野之中,如刀鋒一般的音波隻化作縷縷清風拂過。
也不知這樣入定了多久,他睜開了眼睛。南風音遠遠的望著他,輕聲說道:“對不起!我剛才......”
楊破雲急忙道:“前輩,我不礙事的。”
南風音道:“想不到他連‘無定境’都傳給你了。”
楊破雲苦笑道:“若不是新練成的這功法,恐怕剛才就沒命了。”
心中暗道:以聲音傷人的功法只聽過沒見過,南風音,我看應該是難瘋音才對。
南風音道:“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
當年我這天魔音功害了很多無辜的人,如今也算是報應了。”
楊破雲苦笑道:“我現在只希望那嬰兒沒有落在此處才好。經過剛才那一遭,我很擔心啊!”
南風音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我一定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嬰兒。”
楊破雲又驚又喜道:“前輩,那孩子真的在這裡嗎?”
南風音點了點頭,道:”不然我幹嘛要留你在這裡這麽久?”
楊破雲追問道:“為什麽我沒有尋到,難道是前輩將他放在了其他地方?”
南風音笑道:“你莫急,不是我,是我另一個朋友把他藏起來了。”
“這谷中還有人嗎?”
“不是人,是花。”
南風音剛說完,“砰!”一聲細微的聲音響了起來。
手中抱著的念念一下子躥了出去,搖擺著跑到那朵碩大的花苞跟前。
南風音也帶著楊破雲快步走了過去。
“比我預料的早了些。想必是聽到了你的聲音?這孩子太聰明了。”她一邊走一邊說道。
楊破雲滿心疑問,但知道謎題就要解開了,也安靜等在一旁。
“啪,啪,啪……”
巨大的花苞一層一層次第展開。
聲音很弱,很柔,好像脫繭而出的彩蝶,輕拍翅膀,振翅欲飛,豐腴的白玉般的花苞,漸漸地裂了開來;雪白的花瓣從花托中間輕輕地探了出來,一片,兩片,三片……
最後一片展開時,一個嬰兒赫然出現在楊破雲眼前。
巨大的花苞團團簇擁著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從花蕊中衰落下來。
那嬰兒一看到楊破雲,便開心的“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張開雙臂想讓他抱。
在這個小小生命信任的目光注視下,楊破雲眼淚奪眶而出。
“夕月,你的孩子還活著!”
他急忙上去將孩子抱起,那朵巨大的花在抱離的一瞬間枯萎了。
南風音輕輕撫摸著它乾枯的花瓣,柔聲說道:“你就這麽走了嗎?也不再陪我一些時日?”
那嬰孩回頭看了一眼,也大哭了起來。
“南風姑娘,可否告知我這是怎麽回事?”
南風音歎了口氣,道:“我這個朋友是一株曇花。我想差不多有千年了吧,早已有了靈性。
那日我正同它說話,這孩子就從天上掉下,直直的落入花心之中。
它便迅速收攏了花苞,將孩子包裹起來。”
“啊?!”
楊破雲的嘴巴從掉到地裂深峽那一刻起,就沒閉上過。這谷中神奇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已經不是他能想象的了。
可神奇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摸了下孩子的丹田,已經不再熾熱,經脈中真氣平緩柔和,從娘胎裡帶下來的病顯然已經好了,不由得大喜過望。
而南風音將一片片的花瓣收集起來,連同根莖一同葬下。
“昔日我來時,
君正獨自開。
好花無聲色
只有暗香來。
今日汝獨去,
將身化塵埃。
徒留看花人,
不知誰人埋。”
聲音依舊柔媚,但任誰都能聽出來刻意收斂的一股哀傷。
楊破雲將手中的嬰兒遞給南風音,南風音緊張的搓了搓手,道:“我可以嗎?”
楊破雲點了點頭。
她便小心的接過。嬰兒在她懷裡開心的一笑時,大顆大顆的淚滴不住的滾落下來。
“原來,這就是做母親的感覺啊。人世間竟然有如此多幸福的事情。他有名字嗎?”
楊破雲忽然想到武當山頂上,蕭道仁給他說的話:以後,會有一個人出現,賜予這孩子一個世間最美好的名字。
這世間的一切相遇分離,難道真的有安排嗎?
“前輩,這孩子還沒有名字。懇請前輩賜名。”
南風音欣喜道:“好好!這孩子父親姓什麽?”
楊破雲道:“這孩子原本的姓氏是一個詛咒,我們不要用它了。我希望他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快快樂樂的長大。”
南風音點了點頭,道:“他是從花中出生的,我們就叫他花生好不好?”
楊破雲道:“花生,好名字。長大以後,可千萬不要忘記這一株仙花救你的恩情。”
南風音小心翼翼的將孩子交還給楊破雲。自己采了些柔軟花棉壓成了薄毯給花生包上。
“這株千年優曇將自己的精華全部灌注到了這孩子身上。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這孩子將來一定不是個平凡的人物。至少,他擁有能與草木相通的能力。
到時你可不要覺得他是個怪物就好。”
頓了頓又道:“我與這孩子也是有緣,谷中沒有什麽東西,只有一個自小帶在身上的指環,就送給他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一個指環摘了下來,用絲線栓住掛在了花生的脖子上。
“乖乖, 這就是你的長命鎖了。希望你好好的長大,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樣的話,賀雲暖也曾對楊破雲說過。
“我替他娘做主,你就收他做義子吧。從此在人世間,你們母子也都有了一份牽掛。”
南風音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好!好!我乖孩兒不能像我一樣呆在這裡,你們一定要出去。”
她朝外面大聲說道:“你給我聽好,你若是敢攔阻他二人出去,我便立時自盡,死在這裡。”
“好好好,我不阻攔,不阻攔。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了伯聲音遠遠傳來。
南風音不理他,對楊破雲說道:“你出去後,這裡的事情千萬不要對別人講。”
楊破雲點了點頭,道:“晚輩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這個小獸念念就留在此地,與你做伴吧。”
南風音抱起了念念,望著花生說道:“好孩子,日後若是有緣,我們再相見。”
就在這日,大雪山轉輪寺、須彌山法門寺佛祖舍利子突然發出耀目的五色光華。兩個僧人同時說道:“活佛轉世了。”
西海玫瑰王國大教堂中聖鍾自己響了十二下,冬日裡玫瑰花開遍了整個庭院。大主教抬頭望著東方,雙手畫十向信徒們高聲宣布:“聖子降臨了。”
而昆侖山早已熄滅的聖火自己燃燒起來,守衛的乾枯老者睜開了雙眼,仰天大笑道:“魔主再生。”
傳說之子,最終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