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節日。
守城的衛兵一邊看著牧民們在溫暖的篝火旁載歌載舞,一邊在寒風中站了一宿。
互市的第五天,沒什麽異樣。城裡外出交換的人越來越多,畢竟一口鍋、一壇黃酒就可以換一頭牛的買賣,是劃算到家的。
今日還未開門,甬道和箭池中就擠滿了人。
巨大的便宜幫助他們克服了對韃靼的恐懼,消弭了對羅森撤軍的仇恨。
他們只是遺憾,這樣的好事,為什麽不早點來?
前來換崗的隊伍竟然少有的提前到了,兩個隊長互相看了看對方,都不認識。這也難怪,大軍東征,各個衛所人員調動密集,相互熟悉是一個過程。
只要口令對的上!
“飛蛾!”
“螞蝗!”
將要撤下的隊長領著手下兄弟們相互交接完成,又寒暄了一陣,這才揉著惺忪的睡眼離去了。
卯時三刻,日上高牆,到了開城門的時間。
數十個衛兵推動著鐵皮包裹的厚重大門緩緩開啟,維持秩序的士兵向兩邊閃開,百姓們肩扛車推,帶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擁擠著衝出了大門。
外面馬上熱鬧了起來,熙熙攘攘的場面改過了中原所有的集市。十幾個虯髯漢子一邊在門不遠處吃早茶,一邊注視著大門的情況。領頭一個看著門那裡不太擠了,站起身來道:“弟兄們,乾活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吊銅錢拋給了攤點老板,老板伸手接住,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他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綻著笑臉向眾人道:“客官慢走啊!”
這十幾個人便各自推了裝滿罐子的獨輪架子車,朝城門走去。
“客官推這麽多油作甚?韃靼人不缺這個。”看在這群漢子出手闊綽的份上,老板好心的提醒他們。
“不是油,是上好的紹興黃酒。你不認字嗎?”領頭的大漢指著壇子上的“酒”字說道。
“客觀說笑了。我做了一輩子的廚子,難道還聞不出什麽是酒什麽是油嗎?這壇子雖然是酒壇子,但裡面裝的卻是清油。”
大漢一笑,臉上的刀疤抖了幾抖:“話多的人,一般都活不長!”
掌櫃的心中一寒,趕忙低下頭去收拾碗筷了。
大漢再沒理他,走在眾人前頭大聲喊道:“諸位讓一讓,讓一讓!”
在他連推帶撥拉之下,擋在前頭的人紛紛閃在一旁,獨輪車隊行進順利,一會便到了城門口。
虯髯大漢對著守城的隊長點了點頭,得到回應後,大喊一聲:“動手!”
這十幾個人紛紛抱起車上的酒壇子向城門和四周砸去。
清油淌了一地,香味立即蔓延開來。旁邊的商戶還道是這隊人不小心摔了,惋惜的搖了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城頭十幾支火箭射落。
火焰一碰到油,立即燃燒起來,熊熊大火立即吞噬了整個城門。
百姓頓時大驚,紛紛逃散開來。遠處的士兵敲響了警鍾,迅速的脫下甲胄兵刃向城門處撲了過來準備救火。
然而,斜刺裡衝出一隊衛兵,舉刀便向他們砍去,不一會兒便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與此同時,城門處一聲震天巨響,兩扇大門被炸的支離破碎。城門外所有的韃靼牧民紛紛上馬,拔出腰刀,齊聲大喊:“騰格裡護佑,殺啊!”
“殺啊!”
馬蹄四起,塵土飛揚,不少前來交易的百姓瞬間屍首分離,被祭了刀。
守城的“衛兵”紛紛脫去明軍軍裝,露出裡面的韃靼服飾,揮舞著長刀和前來支援的明軍戰刀一處。這隊人個個身手不凡,是萬裡挑一的精英,他們埋伏在城中一個多月為的就是今天。
遠處前來的明軍還以為是城門失火,隻帶了水桶、扁擔等物,並未攜帶兵刃,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紛紛倒在韃靼騎兵之下。
城頭上的衛兵看的清楚,急忙吹響了號角,遠處號角也緊跟著響起。
連角大作,整個寧夏已經十多年沒有這種情況了。大營所有軍隊立即結隊準備前往廝殺。
正在大廳議事的大小軍官扭頭便要往外奔,帶領自己的隊伍前去廝殺。
趙闊山一拍桌子,大聲吼道:“慌什麽,我還沒下令,你們要去幹嘛?”
“趙將軍,韃靼互市果然是個陰謀。連角大作,應該是韃靼攻破了城門,請抓緊下令出兵抵禦。”
趙闊山對那說話之人冷笑道:“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敵情不明怎能胡亂部署,怎能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趙將軍,韃靼凶猛,再遲一刻城牆各處要害一旦被他們拿下,我們便被困在城中,成為甕中之鱉!”
趙闊山一腳飛出,將那校尉踢翻在地:“小侯爺有交代,駐守寧夏能讓則讓,我朝不能兩處作戰。你們先做等待,我出門去看個究竟。”
“出你女馬個門子,老子先去殺敵,再回頭砍死你這個馬夫!”
那校尉一把拔出手中腰刀,頭也不回的衝出大帳。其余將官也紛紛跟了出去,帶著自己的兵火速支援。隻留下趙闊山一人傻在大帳之中。
“這幫達子(非錯別字,怕違規)不講信用,說好十日之後攻城怎麽今天就來了,我得趕緊收拾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跑向住處。
神羽眾守將火急火燎的趕到,卻終究慢了一步。半個銀川城的城牆已被韃靼人佔領。
更可怕的是,韃靼騎兵竟然衝上城頭,縱馬在牆上奔襲。守牆的明軍大部分是弓兵,哪裡能抵擋住騎兵衝擊,不是被當場砍殺便是被撞下城牆,鮮血將半個銀川城染成紅色。
第一批假扮牧民的韃靼士兵已經殺進城中,牢牢的守住各處街道。遠處黃沙滾滾,不知多少埋伏在後面的韃靼鐵騎正在奔襲而至。
“他女馬的,銀川城中有內奸!兄弟們,拚了性命不要也得奪回城牆堵住城門,如果不然我們全部得完蛋。”
所有守衛士兵都知道,雖然神羽大營就在銀川城中,但滿打滿算加起來還不足一萬人,除去夥夫、勤務、倉管等,真正能戰鬥的不足六千。
一個士兵望著滿城的大火和橫衝直撞的韃靼騎兵,大哭道:
“寧夏衛,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