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陸奇發現自己正在跑路。
在一條金屬質的寬敞長廊中,腳下是灰藍色的優質地毯,兩邊不時有橫向的走道延申出去,各種小花園,休閑空間點綴其中。走道上三三兩兩的男女,穿著修身製服,在其間悠閑的走著,看見陸奇跑過時,皆像看傻子一般看著他。
快跑,快跑啊!
他想大聲喊叫,但卻無法發出聲來。
他用力的揮舞著雙手,示意他們趕緊遠離危險,但沒什麽用處。
廊道上橘紅色的光芒在閃爍著,一個電子音不停的在重複著什麽。
過道上,幾個朦朧的聲音傳來:
“陸奇,你要去哪裡?快停下來!”
“走廊上不可奔跑,快停下!”
“你瘋了嗎,跑什麽跑?”
陸奇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要跑,但他心中有個念頭:絕對不能停下!
很快的,他眼前沒有了別人,只有一條彷佛沒有盡頭的長廊。身後不時傳來朦朧的喊叫聲、哭泣聲、槍炮聲。。。他不敢回頭望,仿佛那裡有非常可怕的東西。
他不記得自己是要去哪裡,只是知道,到了前方目的地,就可以。。。活下去?
不,不對,前方並不能解救他的性命!
他記起來了,前方,是無盡深淵!
而後方,是謂永恆。。。?
朦朧中,他一往無前的向前跑去。
為什麽要跑?
他不記得了,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繼續向前跑去。。。
一個念頭在他心裡不停回響著:絕對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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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奇醒來時,正好是夜深人靜,營帳中回響著天賦者們的鼻鼾聲。
這是他第二次做同樣的夢了,而且這一次,比上一次多了一些細節。
他的記憶又恢復了一些。
他還是不知道‘夢中’發生了什麽,但明顯不是什麽好事。
他輕輕地爬起身來,看了一眼帳中的‘同學’。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他整天忙著自己的‘大業’,根本沒與其他人有任何交流。實際上,除了剛來的第一天,當了半天的‘教書先生’外,他好像都沒和他們再說過話。
而以後,他恐怕也很難再與他們有所交流了。
陸奇最後回顧了這個狹窄的天賦者營帳,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帳外的夜空中,一輪明月撒下清涼的冷光,照耀著萬籟俱寂的營地。整個內廣場中,除了夜風吹拂營帳的聲響,便只有主堡門前火盆發出的嗶卟作響聲。
陸奇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然後將意識轉向了腦海中。
在他的‘內視’觀察下,一個類似地球儀的球狀物,赫然存在於腦海中央。
這就是他的‘內在世界模型’,由密密麻麻的‘符文線條’所組成。這些符文,正是代表著陸奇世界觀的各種公式、方程式、數據、列表。。。用以解釋這世界上一切他所能觀察到的自然現象。
原本,這個模型只是他用來幫助思考、計算的想象工具,就像在學校裡,老師在解釋水循環、或生物鏈時,總會畫一個圓形的圖來闡釋其中的各個階段。
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細節加入,模型在變得越來越複雜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清晰,彷佛被刻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如今,每當他一想到的魔法、元素、世界等等相關事物,這個世界模型便會出現,
如同某種增強現實的投影。 顯然,這個世界的魔法,擁有將人的思想‘俱現化’的功能。他過去一個月來,不斷的在觀想這個模型,因此魔法的作用便讓他‘夢想成真’,或者借用前世小說的說法,叫‘借假修真’。
在‘模型球’中央,漂浮著一團‘霧氣’-這是陸奇用來代表他預想中的‘魔法粒子’。因為陸奇並不知道‘魔法粒子’到底是什麽粒子,只知道它可以任意穿梭物體,所以在他想象中,就呈現為一團類似電子雲的東西。
這個模型並不完整,甚至只能說是試用版1.0,但至少目前看來,還算邏輯自洽。
陸奇有個感覺。。。不,其實他相當肯定,其他人成為學徒絕對沒他這麽麻煩,至少阿肯的世界模型肯定沒有這麽複雜。
而這些麻煩,可以說都是他自找的,誰叫他失憶也不失個徹底呢?
那麽現在,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了。
陸奇長出了口氣,在自己身上拍打了一陣,摸出了一枚戒指。
看著‘大師’的遺物,陸奇考慮了一下,又重新收了回去。這東西,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還是先別亂動的好。
重新在身上摸了一陣,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麽窮。除了身上套著的淺褐色袍子、褲子、和一雙厚布靴,就什麽都沒有了,連之前穿的皮甲,都在測試前留在了步兵營地裡。
真正的身無分文。
拿什麽來東西來試咒呢?
陸奇左右看了看,最後豎起了一根手指:“就你了。”
咒文已經背的滾瓜爛熟,張口就來:“古埃裡路暗神著之部與之然部與著飛因起部真以飛因其真那以因自五可魚著。”
第一段剛念完,熟悉的清晰感又出現在腦子裡,仿佛剛喝了三大杯超濃縮咖啡,剛才的模型球也立即出現在意識中。
“和和演演完站古暗慢具暗部在手去五呼啊希昂神口掃近身希暗身古暗。”
他一邊念,一邊在想這咒語到底是怎麽發揮作用的:光明術能使物體發光,從他的角度來理解,也就是魔法粒子刺激了物體本身的粒子,使其獲得能量,然後再以釋放光子的方式回到低能狀態。。。真是太簡單了。
“我竟然為了一個如此簡單的法術,創造了一個複雜得我想撞牆的模型。。。這就是大炮打蚊子的詮釋麽?”
咒語念完,模型球極微弱的顫動了一下,同時‘魔法雲’似乎、好像、也許閃爍了一瞬,當陸奇再仔細‘看’去時,一切都和之前一樣,什麽也沒改變。
難道失敗了?
當他這般想著,從意識中回到現實,突然就被強烈的白光閃花了雙眼!
不管他如何轉頭,朝哪裡望去,天地間盡是白光。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擋在自己面前,卻發現他的整隻手,不,是他整個身體,都在發光!
“我次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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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古。金魔導師在窗前靜立不動,遙望著北面的草原。
自從搬入這間,位於黑堡圖書館三樓的辦公室後,他發覺自己越來越多次像這樣,站在窗前向外張望,比起在馬洛的時候更多了。
外邊正是深夜,整個黑堡牆內大片的黑暗區域,光源很少,唯有外牆上火光較多。如今外來物資渠道已被切斷,連木材都不能敞開來燒了。
可是當他向遠處眺望,卻能看到點點的火光,遍布在整個草原上,包圍了整個高地。
敵人已經來了好些天了,但卻只是在護城河周圍修築防線,至今沒有發起攻擊的跡象。主堡的會議已經舉行了好幾次,關於敵人的意圖、我方的防禦手段,也討論了許久,但其實到最後,都只是浪費時間。
懷古非常清楚,‘維卡。梅拉克’那隻肥貓,是不可能采取任何積極手段,去主動尋求解圍之機的。他完全打算什麽也不做,就等著議會派兵來救,反正牆內的物資夠吃到冬天的。
可懷古不認為,敵人會真的和維卡一個想法,就在牆外乾坐著,等到冬天他們糧食耗盡,主動投降。
他們肯定在準備著厲害的招數,來對付黑堡的防禦,而當他們發動時,他不認為那隻肥貓有能力擋下來。
而議會。。。“呵呵。”
議會是由更多和維卡一樣的肥貓、豬玀組成。他們會花上幾個月的時間來討論、然後再花幾個月來做決定、又幾個月來征召新軍。。。等到援軍到來,恐怕黑堡裡的墳頭都長草了。
而且,連近衛軍都吃了敗仗,七星盟的良家子弟,甚至貧民中,還有多少人願意應召?
“或許這一次,他們會把黑堡的地契也拿出來當噱頭。”
懷古苦笑。
不,不能等議會的援軍,因為敵人是不會等那麽久的。
他們必須自己想辦法,而且必須是由協會來拿出這個辦法。
魔法協會在與光明教會的爭鬥中,最後一次取得勝利,幾乎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自從那之後,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主要原因,就是他們從來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培養新一代的學徒成才。感覺上,就像教會是故意在逼迫他們,把一批批的菜鳥拋出去送死,讓他們後繼無人。
協會中的失敗主義氛圍越來越明顯,幾乎已無人相信他們會取得勝利。
正式法師與老學徒們早已隨著協會走了太遠,無論如何都會繼續走下去,即便前途無光也別無選擇。但信學徒們就不同了,他們中有些人已經動搖,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協會需要一場勝利,不管是以什麽方式都好。
正想得出神,下方的廣場上突然出現了一陣白光,並迅速擴散成一團刺眼的光球,將整個天賦者營域,照耀得亮如白晝,甚至在廣場另一端的內牆上,都映射出了清晰的影子。
懷古頗感意外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光源,快速的移動著,沒一會兒便來到了營區最裡邊,然後一下鑽進了空置的營帳中。 隨著光源的被阻擋,廣場上的白光瞬間消失,只在懷古視網膜上留下久久不散的紅芒。
“那是一個人,一個剛剛在自己身上施放了光明術的家夥。。。”
“可是,那裡是天賦者營地。。。天賦者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魔力,給這麽大的物體施放光明術?那光團中到底是誰?”
主堡門前傳來了聲響,懷古望了過去,看到門前的侍衛正在相互討論剛剛的白光,其中兩個已經開始走向著營區,去查探情況。
“也許是一個天賦極高的新人,可惜沒早生二十年。。。希望他能活久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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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奇匆匆忙忙的跑進空無一人的營帳中,口中不停念著臥槽。
營帳內部頓時亮了起來,如同裝了一把兩百瓦的日光燈。
“現在要怎麽關燈?”
他伸出亮閃閃的手來,喝道:“停止!”
沒用,全身光明依舊。
“關閉!”
還是沒用。
最後他閉上眼,調出模型球,但注意力還集中在自己身上,然後默念:“停!”
魔法雲閃爍了一瞬。
當他睜開眼時,眼前已恢復了黑暗,光明術被撤銷了。
陸奇剛松了口氣,便聽帳外一陣怒喝:“誰在裡面,馬上出來!不然視作刺客處置!”
“。。。”
他忍不住感到一陣滑稽,沒料到自己的第一個法術,還真是。。。光芒耀眼、引人注目、不同凡響啊!
連城衛軍都召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