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晴雖然不夠機靈,但她絕對不蠢笨,而且她細心。
馮尚宮這麽一問,她直接就說:“是和福玉公主說話之後。當時三公主和四公主去賞牡丹了,咱們公主留下來陪福玉公主說了會兒話,時間不算長,一刻鍾多,可肯定不到半個時辰。”
馮尚宮急著問:“說了什麽?”
可晴搖頭:“奴婢沒在跟前伺候。”
馮尚宮也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問了傻話。
不過等她定定神,馮尚宮臉色就微微變了。
她大概猜到了幾分。
公主心裡一直為什麽事兒糾結不能釋懷,馮尚宮也不是不知道。
她能問的人也沒有幾個,最有可能的就是去問福玉公主。
馮尚宮雖然對於五公主的身世所知不多,可有些事兒不用非得親身經歷了才明白。馮尚宮也是經歷過改朝換代的人,即使不知道,猜也能猜著幾分。
小宮女蓮如一直守在榻邊,這會兒驚喜出聲:“馮姑姑,公主醒了。”
雖然現在麓景軒又新撥來不少人手,可劉雨卻說她現在不習慣那麽多人在跟前,所以除了可晴,能近身伺候她的就是原來麓景軒那兩個小宮女了,馮尚宮就沒讓新進的宮女們近身伺候。
劉雨其實沒有失去意識,她就是身子發沉發軟不聽使喚,可人還算清醒。
馮尚宮走到跟前,劉雨已經睜開眼睛了。
“公主?咱們還是請太醫來看一看吧?”
“不用了。”劉雨輕聲說:“我口渴。”
馮尚宮趕緊喚人,可晴很細心,已經捧著一盞溫水進來了。
不說旁的,公主流了這麽多汗,能不渴嗎?那兩口安神湯真不頂用。
馮尚宮小心翼翼的扶劉雨坐起來,喂她把水喝了。等可晴領著人出去,殿內只剩下馮尚宮和劉雨兩個人,馮尚宮才小聲問:“公主,福玉公主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劉雨坐在那兒好一會兒一動不動。
她沒回答,馮尚宮也明白了。
看著坐在帳幔陰影裡瘦得脫了形的公主,馮尚宮也止不住的心酸。
她伺候五公主頭尾都算上也有四年了,可前頭三年關系不過是尋常,直到麓景軒被封門五公主禁了足,她們的之間的情分倒是變得親近深厚起來。
馮尚宮握住五公主的手,這樣的天氣裡,她的手還涼得象是在寒冬臘月一般。
“公主,過去的事兒不要再去想了,以後的日子好好過就是了。”馮尚宮輕聲說:“公主眼下可得好好保養身子啊。”
馮尚宮現在最擔心這個。
五公主這次被禁足吃了太多苦了,前後病了兩場,第二次病的尤其重。
而且馮尚宮最清楚,和生病相比,五公主的心病更要命。
以前公主恣意任性,其實她自己未嘗不懂,她在宮裡的處境其實不怎麽好,她整天嘴上說著看不起前頭那三位公主,其實她不比人家強多少。可人活一口氣,她就是憑著這股心氣兒活著。
現在這股心氣已經散得一點都不剩了。
五公主以前一天天的過得多有精神,不是找這個麻煩,就是尋那個不是,總想跟別人爭個高下,馮尚宮以前最頭疼的就是這事。
現在五公主不爭勝負不鬥氣了,馮尚宮卻一點都不覺得寬慰。
她其實覺得,五公主還是以前那樣好。
起碼,比現在好。
“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兒。”五公主說:“父皇再不喜歡我,我還是公主,皇后娘娘對我也客客氣氣的,別人有的我也有,將來象大姐姐她們一樣尋一門親事嫁出去過我自己的日子,和宮裡這些人這些事也就漸漸遠了。”
她把馮尚宮想勸她的話全說了。
馮尚宮心裡越發難受。
“公主,你千萬想開些。過去不管有什麽事,那些錯都歸不到你身上,你也千萬不能因為那些過去了的事情同皇上和皇后娘娘生分了。”
“我知道。”
福玉公主也好,馮尚宮也好,對她都沒有壞心,勸她的話也都差不多。
難道她們擔心她會象對程先生一樣,去給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下點兒鼠藥?
父皇多半覺得,留她一條命已經是對這個女兒最大的寬仁了,要是父皇再心狠點兒,她根本生不下來,早早就得跟崔家人一道上黃泉路。
“對了,之前禁足時,不是有人悄悄送了些吃用的東西來嗎?”
馮尚宮乾巴巴的應了一聲:“是啊……”
這事她當然不會忘。
那時候麓景軒很是艱難,雖然不至於到食不果腹的地步,比外面的普通百姓可能還強些,可是公主從小到大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那時候送來的東西,確實解了燃眉之急。
不過,比吃食用度更重要的是,這在心裡也是個很大的安慰。知道還有人記掛她們。
這一點比吃食用度可重要多了。
“我原以為是三姐姐或是四姐姐送的,結果她們都說不是。”
“是不是她們……”馮尚宮覺得,應該就是她們送的,只是現在可能因為面子、又或是生了別扭,所以才說不是。
“應該真不是她們。”劉雨喃喃自語:“可那又會是誰呢?”
可晴進來稟報:“公主,張太醫來了。”
馮尚宮一怔:“是你讓人去請的?”
可晴搖頭:“公主說不許請,奴婢就沒敢擅自作主。 ”
不過等張太醫進來一問就知道了,是芳蘆殿的人去請的。
張太醫已經五十多的人了,生得慈眉善目——長得醜的怪的也吃不上這碗飯,雖然自古人們就說不可以貌取人,可事實上誰不以貌取人?體貌不端的人連選官的資格都沒有。
張太醫也很會說話,問了幾句話,又診過脈,和和氣氣地說五公主沒什麽病症,只是身子弱,得好好補養,藥可吃可不吃,但飯食卻得好好的用,不能太挑嘴。
但是晚上英羅那裡得到的稟告卻不是這樣說的。
張太醫如實的跟英羅說,五公主這身子虧虛嚴重,若不好生調養幾年,只怕將來會變成大症侯。
前面的那些話英羅未必聽得明白,但張太醫最後說的那句英羅悚然而驚。
張太醫說,只怕子嗣上要艱難些。
這一句英羅聽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