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五公主沒有露面,可也沒有什麽人問起她,仿佛大家一起忘了還有這麽一位公主存在。
這一點都不奇怪,五公主的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也沒那個面子進宮赴宴。
大皇子妃朱氏又發福了。
每次看到她,劉琰都有些替她難受。
穿著總是俗豔刺眼,金飾戴滿一頭,臉上撲滿了厚厚的白色的香粉——以前她隻撲臉,脖子還是黑。後來好象是被人笑話了,知道連脖子也一起用粉蓋上。可看上去並不顯得就比過去強多少。
比衣飾打扮更叫人難受的是她的言談舉止……
就象現在,宗室貴戚齊聚在宜蘭殿,陪皇后娘娘說話。這種場合可以看出很多東西來。比如有的人去年還在這兒,今年卻不見了。有的人去年坐的位置靠角落,根本沒有露臉的機會,今年位置朝前挪了不少,也會笑著和身邊的人寒喧了。
不管心裡想什麽,大過年的,大家說的都是和氣、吉祥的話。可朱氏不一樣,她扯著大嗓門,用響徹宜蘭殿的聲音抱怨丈夫。
“這個喜新厭舊沒良心的東西!整月整月的不著家,你們說說他能上哪兒去?”
其它人沒有接茬的。
你自己男人,你不知道他上哪兒去,別人誰管你。
朱氏也不是要從旁人那兒問個答案,她拿出一條大紅色金線刺繡的錦帕,響亮的擤了一下鼻子:“打量著我是個傻人不知道呢?不就是有外心了!我十八歲就嫁給他,給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當時日子哪有現在好過?大冬天裡洗衣我的手都生了凍瘡。他可倒好,現在富貴了,就嫌我了……”
一旁的茂豐侯夫人撇過臉去,不然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嫌惡與鄙薄來。
家裡有個這樣的老婆,誰還樂意回家?別看她和朱氏一樣是女人,但她此刻特別能理解大皇子。
朱氏現在這樣子,和年輕時候真不一樣了。茂豐侯夫人也見過他年輕時的樣子,圓臉盤,辮子又粗又長,是個爽利人——雖然有些小心眼兒吧,可誰沒有自己的小盤算?
現在的朱氏,腰粗了不止一倍,各種珠寶首飾濃粉豔脂,把整個人抹的面目全非,待人接物更是一言難盡。不光她丈夫躲著她,連她女兒都看不慣母親的作為,勸也勸不了,索性除了請安也不往她跟前去,眼不見為淨。
都到了這把年紀,自己又是這麽個模樣,倘若能溫柔賢惠,善解人意一些,想來丈夫就算不如年輕時候那麽恩愛,也會給予正妻應有的體面尊重。但朱氏自己不體面不尊重,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瞎嚷嚷,簡直把大皇子和她自己的臉都丟盡了。
娶了個這樣的老婆,真是前世的冤家啊。
一旁相熟的另一位夫人示意她去看朱氏拿在手裡,隨著話語聲揮來舞去的帕子。
不用說,這其中的意思兩個人也都明白。
皇后娘娘格外節儉,聽說平時常服很少用織錦緞,衣上繡紋裝飾也少用金銀線和珠寶。朱氏卻如此堂而皇之的奢侈靡費,用這麽貴的料子裁製手帕,仿佛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身份貴重一樣。
可是朱氏另一方面卻極為小氣,與各府往來的節禮、壽禮這些,都是能省就省,吝嗇的令人發指。
眼見朱氏越說越不象樣,曹皇后使了個眼色,英羅和在一旁伺候照應場面的石尚宮都明白皇后的意思。
一個年紀不大的宮人端著托盤過來,走到朱氏身前的時候托盤一歪,托盤上的兩盞茶茶蓋翻倒,茶水潑灑出來濺在了朱氏肩膀上。
茶倒不燙,可是朱氏難得遇見今天這樣的大場面,正談興大發滔滔不絕,忽然間被熱茶一澆,嗷一聲跳了起來,抬起手就是一耳光抽過去:“不長眼的東西!”
朱氏粗壯,那個小宮女給打得一個趔趄,要不是英羅從後面趕上來扶了她一把,她一下非摔個結實的不可。
“您不要同她計較,今年宜蘭殿來的客人多,人手不大夠,所以平時不端茶遞水的人也調進殿來服侍。娘娘衣裳沾上茶水了,奴婢服侍娘娘去後面整理一下吧。”
朱氏臉色難看的要死,還要再追著打那小宮女兩下,英羅面上含上,不動聲色給攔了下來:“大過年的,今天就暫且饒了她,等過了這兩天,我親自送她去慎刑司領罰。”
朱氏聽到這小宮人要受罰,這才悻悻然的住了手。
英羅喚了兩個人來服侍朱氏去更衣。
朱氏一出去,宜蘭殿內氣氛就不一樣了。比剛才輕松,也有一種“大家心裡都明白但誰也不說”這種心照不宣的愉悅感。
宜蘭殿是什麽樣的地方,朱氏那等粗俗之人待在這兒裡,簡直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她旁若無人高談闊論,全沒看見在場的人都尷尬窘迫,都在替她難受。
但願她這更衣更的時間長些再長些,別回來了才好呢。
劉琰本來坐在曹皇后下首,可是輪番的被人誇讚奉承,聽得她直別扭,索性和劉琰一起避到了一旁。
朱氏剛才那些話她真心不想聽,可是朱氏聲音太洪亮,不想聽都不行。
這會兒人不在殿內了, 劉琰小聲問劉芳:“大哥總在外面不回府?那他住哪兒啊?”
劉芳比她懂得多,聽說的消息也多,可這種話題她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實在不大好開口,又想了想,這事兒劉琰反正也很快會知道,不用瞞她,就直說了。
“我聽說他在外面有一處宅子,裡面安置了一個人。”
“啊?”
劉琰只是年紀比她小些,又不傻,一聽就明白了:“是什麽人?”
“不知道,那宅子在哪兒也沒人知道。大概怕大嫂知道了又會生事傷人吧,所以瞞的這麽嚴實。”
劉琰順手拿了一根紅綠二色交纏的彩繩,和劉芳一起擺弄起翻繩來,小聲說:“大嫂是挺討厭的,可我覺得大哥這樣做,也不對。”
“這個……”劉芳覺得這事兒怎麽說都不合適:“清官難斷家務事,兩口子的事情誰對誰錯就更難說得清了,咱們別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