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磊一來就看見這兄妹倆人一頭上簪了朵花兒的情景,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錯不錯,都很合適。”
四皇子也笑著說:“你畫畫出奇的好,你既然都說好看,想來是真的好看。”
趙磊問他們:“有人帶了兩盆菊花來,養得著實好,要不要一起過去瞧瞧?”
劉琰問:“到時候人家若問我們是誰,你打算怎麽介紹呢?”
要說是趙磊的親戚,那他的親戚可都是皇親國戚。
趙磊搖頭:“放心吧,他們不會多問的。”
真的?
居然就是真的。
趙磊領他們去了一處涼亭,這兒有四五個人圍著兩盆花兒,見趙磊領了兩個生面孔來,居然就一句話也沒問,隻笑著招呼:“快來賞花,就等你了,你可不能白賞,回頭你得給我畫下來。”
趙磊一口應下了,可是另一個人不樂意了:“怎麽叫給你畫下來?這花兒說到底也不是你的,憑什麽畫就得給你啊,要我說這畫兒該歸廖兄才是,今天他是主人,地方是他的,酒菜也是他的,咱們沾了這麽大的光,這畫兒難道不該歸他?”
得,花兒還沒賞完呢,他們倒要先吵起來了。
這些人根本一點兒不在意來的這兩個人是誰,都沒問他們的來歷名姓。
劉琰有點兒明白趙磊的意思了。
這些人性情都有點兒那麽……嗯,放曠不羈,不拘俗禮。
問什麽來歷名姓啊?寒喧客套什麽?有那個必要嗎?
多半在他們看來,規矩禮法這些是世上最沒意思的東西。
劉琰也就不在意這些人了,專心看花兒。
這兩盆菊花確實都特別,以前沒有見過。一盆是白的,看葉子明明是菊花葉子,可是看花兒……這花的樣子乍一看可不象菊花,有那麽點兒象牡丹,花瓣特別大,特別舒展,一層層的,顏色清麗,形態嬌美。
劉琰有些疑惑的說:“這有點兒象牡丹……”
剛才說要畫的那個人樂呵呵的說:“對對,我覺得該給它取個名字就叫賽牡丹。”
其他人紛紛駁他:“什麽啊,這名字也太難聽了,你自己聽聽,象不象不入流的野花濫草?俗不可耐。”
劉琰也覺得賽牡丹不好聽,牡丹沒什麽錯兒,關鍵這個賽字用的……確實太不入流了。
再說人家明明是個菊花,給取名叫什麽什麽牡丹的,總覺得很怪異。
另一盆花就不算稀奇了,就是一般的千頭菊,但是顏色好看,深的發紫,淺的偏粉,錯落層疊,深深淺淺的,一盆花就開出四五盆的熱鬧來。
的確都挺別致的。
劉琰賞過花,又過去看趙磊畫畫。
四皇子對花草沒那麽感興趣,毛德進來輕聲回了兩句話又退下去,劉琰知道肯定是有事,不然毛德不會在這時候過來。
“小哥若有事隻管去,晚些時候我自己也能回去。”
趙磊停下筆抬起頭來:“我回頭送她回去。”
四皇子點了點頭:“那也好,可別玩兒得太晚了,早些回去。”
劉琰送四皇子到涼亭外頭,看著他漸漸走遠,不免有些擔心。
不知道毛德剛才說了什麽事,但願不是什麽麻煩事。
小哥也不是小孩子了,成了親之後他也要從宮裡遷出去,也不會再去宮學裡念書,以後劉琰想見他也沒有現在這麽方便,什麽時候想去就去。
一旁還有人把畫紙鋪好,緊緊盯著趙磊,看樣子是打算等趙磊一畫好他們就著手臨摹。畢竟趙磊這畫兒只有一張,他們若也想要,也只能自己臨摹一張帶回去了。
劉琰心裡存了事兒,心思沒全落在畫上。
涼亭這處地勢高,可以清楚的看見不遠處圍牆外頭人來人往,乘車的,騎馬的,挑擔的,有女子戴著帷帽在街上閑逛,還有高鼻深目,看著就和中原人長得不太一樣的人走過。
可能是胡商。
聽說京裡這兩年胡商挺多,他們從遙遠的異邦前來,帶來了和中原全然不同的貨物,又從京城帶走許多中原產物。
那遠處到底有多遠?也許在路上會耗幾個月的時間?在這條長路的另一頭的異邦他國,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她站那兒出了一會兒神,再轉過頭來的時候,涼亭裡的人比剛才又多了幾個,靠坐在欄杆邊說話。他們坐姿不拘一格,有一個提著酒壺,另一個伸著頭去壺嘴下面接酒喝。
離得不遠,劉琰都能聞見那酒香。
重陽節才過,這會兒大家都喝應季的菊花酒,比米酒甘冽,比黃酒和果酒也爽口。
趙磊的畫已經畫好了,這倉促間不好調色,他就沒畫那盆熱熱鬧鬧的千頭菊,畫的是那盆賽牡丹——嗯,暫時就用這個名兒稱呼它吧,反正它的新名字還沒有取出來。
這張畫被好幾個人展開在面前臨摹,劉琰過去同趙磊說:“畫兒給我吧,我拿回去給母親看看。”
趙磊頓時有些緊張:“就這麽拿走?要不我先拿去讓人裝裱過……”
曹皇后待人溫和寬厚,待女婿們尤其好,趙磊和劉芳都是自幼喪母的人,夫妻倆對曹皇后的敬重孺慕之心卻都一樣誠摯。劉琰要畫趙磊並不當回事,但一說要給曹皇后看,趙磊頓時就緊張起來了。要是劉琰早些說,他肯定會畫得更用心。
“不用裱,這樣就挺好,回去再裱也是一樣的。”
趙磊小聲問她:“是我想的不周全,這兒的人你都不認得,是不是悶得慌?要不我送你先回去?”
劉琰搖頭:“不要緊,不用應酬我反而自在。”
這裡的人差不多都是生面孔,以往賞花會也去過不少,可是那些人哪是奔著賞花去的?姑娘們踏青、上香,賞花、拜壽……各種交際往來,其實都不過是為了嫁得一個好人家。說著賞花賞花,那賞的都不是花。
今天這花會旁人不認得她,她也不認識這些人,在這兒也沒人當她是公主,劉琰反而覺得一身輕松。吹吹風賞賞景,既不太喧鬧,也不顯得太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