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監從外頭進來,滿臉是笑。
有宮人問:“高公公,你這提的什麽啊?”高太監也只是笑笑,趕緊趕忙的往裡走。
豆羹帶著個小太監從麓景軒門口過,順口問了一句:“高二那小子搞什麽名堂?”
跟著的太監小賈上前一步小聲說:“小的早些時候,倒是看見高二往景豐門那兒去了,這食盒看著也和宮裡不一樣,多半是宮外頭什麽人給送的吧。”
豆羹點點頭。
小賈又小聲說:“五公主在宮外頭一無親眷,二無什麽談得來的閨中伴,只怕這個食盒是田駙馬給送的。”
“說話要當心。”豆羹從他身上看到的恰是幾年前的自己,有點小聰明,其實這點小聰明在旁人看來根本算不了什麽,還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
豆羹現在在宮裡頭也算不大不小的一個人物了,和那些掌管宮務,有實權有權勢的大太監不能比,但是他伺候四公主,也得很得臉面的,小賈他們對豆羹的逢迎巴結可一點兒都不含糊。
雖然豆羹現在不想認什麽乾弟弟,乾兒子,也不想收徒弟,但小賈是安和宮的人,豆羹還是時常會提點他一二,免得他在外頭做什麽事情給安和宮惹禍。
“是,是。”小賈趕緊應了,然後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頭不敢多話。
小賈未必明白豆羹讓他當心什麽。
豆羹就算現在告訴了他,他也未必會懂。有些事兒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過,是很難學乖的。
其實這事兒嘛,即使小賈不說,也有得是人說。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連曹皇后都聽說了。
不但聽說了,聽說的還特別詳盡。
“田駙馬倒是挺盡心的,聽說了五公主胃口不好,苦夏,特意在外頭尋了兩樣據說很開胃,對身子又有好處的點心送來,還囑咐高太監,說要是五公主吃著覺得可口,他就想法子把做法給抄來,倘若不合口也跟他說一聲,他再尋摸些旁的送進來試試。”
曹皇后笑了:“他還真體貼。”
英羅笑著說:“可不是嘛,看來田駙馬對五公主是真的很上心。五公主這個駙馬選的雖然倉促了些,但是想必將來日子能過各和和美美的,娘娘也可以少為她操些心。”
曹皇后摘了耳墜,英羅扶她躺下來歇中覺。紗帳輕薄細密,透過窗紗,外頭天晴得很好,日頭照得庭院中的花木姹紫嫣紅,濃綠長蔭。不知道哪裡的樹上有知了在叫,叫一陣歇一陣。
英羅輕輕的在一旁打扇。
田駙馬啊……以前和大公主定親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時不時約大公主去騎個馬,或是送點小東西,很會討姑娘家喜歡。隔了幾年他又成了準駙馬,不過討人喜歡的本事倒還沒變。
也許他命裡該著要做駙馬,沒有姐姐,妹妹也可以。
反正這駙馬是五公主的,又不是四公主的,英羅才懶得管。以後過得好不好,那也是五公主自己的事。
英羅跟五公主也沒什麽仇怨,她也不會盼著五公主過得不好。如果她過得不好,再回宮裡來找娘娘哭、訴苦,找人撐腰,那才麻煩呢。
劉琰那兒也聽說了田霖給五公主送吃食的事。
呃……不知道為什麽她又想起陸軼曾經給送過的蘿卜湯來了。那湯用料可不算名貴,做法也簡單,但那是陸軼親手做的,而且還是陸軼外祖父的家傳菜譜呢。
恰好桂圓問:“公主晚膳想用些什麽?”
劉琰順口說:“蘿卜湯吧……”
她聲音輕,桂圓沒聽清楚,又問:“公主說什麽?”
劉琰回過神來,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改了口說:“上次膳房的張太監做了一道蘿卜鴨子湯,味道清香不膩。”
桂圓把這個記下,又問:“公主還想用點兒旁的嗎?”
“旁的嘛……”劉琰想了想:“我記得前幾天膳房送的點心裡有一道綠豆糕,不是那種帶酥皮兒的,也不是外麵包著糯米面的,並不很甜,吃起來一股綠豆清香。”
桂圓記性很好:“是,奴婢記得,是綠豆方糕,糕的上面印的是十二種花樣。”
劉琰說:“嗯,就是那個,讓他們再做一份送來。”
膳房其實不怕四公主點菜,四公主的口味一點兒也不刁鑽,她點菜也不會點那種過於新巧奇罕的為難人,讓膳房乾著急做不出來。這回點的湯也好,點心也好,都不難做,材料也易得。
相比起來,麓景軒那邊兒就難伺候了,專有兩個太監跟著太醫學了怎麽做藥膳,可藥膳也好,一般的飯菜也好,不管送什麽過去,不管做得多精心,五公主也難得用上幾口。做飯的人喜歡什麽?當然喜歡那胃口好不挑食的人,遇著好吃的還懂得其中門道,會欣賞廚子的手藝。最不喜歡的嘛,五公主這樣的肯定是其中之一。
所以五公主這邊,那就按著太醫開的單子來嘍,既不多一點,也不少一點,愛吃不吃,不吃也不是他們的過錯。四公主這邊,張太監可是著力巴結的,除了四公主點名要的綠豆糕, 還多做了一口酥、荷葉糕這兩樣吃起來清甜不膩的,四公主不喜歡點心裡多擱油,尤其不喜歡擱香油。荷葉糕裡就一點兒油都沒放,糖也隻少少的放了一點點。
果然小宋去把點心送過去之後,回來時帶了賞錢的,說,公主覺得荷葉糕做得不錯,帶著股荷葉清香,吃著爽口,晚上再做一道荷葉的菜肴,不拘葷的素的,做得清爽些。
這賞錢小宋當然是雙手奉上了。
張太監笑著擺手,這點兒賞錢張太監可看不上——到了他這個位置上,圖的就不是那點小錢了,膳房是個油水多豐厚的地方,張太監都混到了副管事,還能少得了銀錢?
“公主還說什麽沒有?”
小宋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公主賞了荷葉糕,但是……公主讓人把綠豆糕好好裝了,看樣子是要送給旁人。”
張太監本來懶懶的靠在椅子裡啜著茶壺嘴,一聽這話,身子就坐直了。
“送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