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琰第一反應是“頭髮還梳什麽不用梳了。”
倒是衣裳得換一件,上午在榻上過的,揉搓半天,不說皺巴巴的,也不大齊整。
但是換衣裳的時候,劉琰覺得這頭髮確實有點兒松散了,於是桂圓拿出手藝,三下五除二給她重梳了。
還別說,一點也看不出是趕工出來的,十分齊整,關鍵是還挺好看。
等劉琰都站起來走到殿門口了,穿鬥篷的這麽點兒功夫,桂圓還能見縫插針又給她鬢邊簪了一朵茶花。
不是絨花,是真花。
劉琰不喜歡頭上掛滿珠釵簪環什麽的,總覺得自己的腦袋象長出了許多尖銳又沉重的枝杈一樣,很不自在。
簪朵花她倒很喜歡。
在鄉下的時候也沒什麽首飾戴,但野花野草盡夠,能戴一腦袋。劉琰那會兒年紀還小,而曹家親戚特別多,隨便一個小姑娘過來,還沒有劉琰高,表姐都會提醒她說“喊姨。”
誰知道這個姨是怎麽論的呢反正劉琰在曹家幾年,輩分年紀一直都是最小的一個。輩分小的好處,別人都會讓著她,有事沒事喜歡逗逗她,比如在田間地頭,大家閑了揪一大把花,全插她頭上了。
劉琰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陸軼已經挺不客氣的坐下了,茶喝著,書看著,那叫一個自在,不知道的人一準兒以為這是他的書房呢。
說實在的,安和宮這裡清靜尊貴,男宮嘛,除了自家親眷之外就沒來過幾個。
以前來過的,也就是兄長們的伴讀。
陸軼第一次登安和宮的門也是跟著四皇子來的。
他自己獨個兒就敢登安和宮的門,這是頭一回。
頭一回來就不把自己當客,這人膽也真大。
劉琰提著裙擺,緩緩邁過門坎。
陸軼過來扶她,被劉琰推了一把“我沒那麽虛弱。”
陸軼還是扶著她,一直到她穩當當的坐下才松開手。
“病好了”
“好多了。”劉琰問“湯是你親手做的”
“是啊,還好膳房的人給通融。”
膳房的人憑什麽給他通融啊劉琰不用想都知道。
膳房的人消息那麽靈通,劉琰給陸軼送過那麽一二三四五記不太清楚送了幾回東西了,其中糕餅點心這些都是膳房經手的,他們能不知道陸軼的來頭嗎
這是把他當準駙馬看待了,別人不能通融,他就能。
“湯很好喝,多謝你了。”
陸軼就在她旁邊坐下了,順手把剛才翻的書拿過來給劉琰看,還笑著問她“這書的批注是你寫的啊”
“什麽啊,不是批注”劉琰趕緊想往回搶。
那哪是什麽批注啊,就是一個人看書無聊,在上面瞎塗瞎寫。
反正書房是她自己的,自從小津之後,她也沒用過別的太監宮人專門整理書房,她寫起來隨心所欲,天馬行空,甚至是離經叛道的,就覺得不會有別人看到嘛。
結果陸軼手這麽快,這麽不見外的自己就翻書看了。
比如這本書裡就提了一句,說某郡某村張姓,多麽多麽的有來頭。來頭在哪兒呢這村裡有九塊牌坊九塊啊問題是,這九塊全都不是什麽進士坊、狀元坊或是什麽忠義坊、功德坊之類,九塊全是貞潔牌坊
這有什麽好誇耀的
劉琰直接就在這一頁的空白處寫這算光彩這村的男人都幹什麽去了有沒有姓張的男人憑真本事掙個牌坊
陸軼正翻在這一頁,指頭在書上點了好幾下,笑著說“說得好這些男人都頭頂著女人裙子過日子,卻裝得一本正經,沒得叫人惡心。”
行吧
劉琰記也知道陸軼不會笑話她。
他要是那樣道學的人,跟劉琰也說不到一塊兒去。
說了一會兒書上的事,劉琰問陸軼,他這個年打算怎麽過。
“一個人過。”陸軼早就習慣了。雖然說別人都一家團聚,他自己光棍一條,可是清靜啊。
“嗯,那初一你也進宮嗎”
陸軼點頭。
大年初一宮裡的事情不少,祭祀、飲宴,能從天不亮折騰到夜深,體格不好的根本撐不下來。有資格進宮的人家,怕不是四更天就要起身,穿戴齊整,乘著車馬往宮裡趕,頂風冒寒,個個凍得面無人色。
但就這樣受罪,還人人搶著要受。
這罪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受的。
比如陸軼,不管是從官職來說,還是從他的出身來說,其實他都夠不上大年初一進宮領宴的資格。
但是這世上還有一樣不講理的東西叫聖眷啊。
皇上喜歡你,看重你,那你就能一日之間連升數級,權勢地位全都有了。
陸軼很得皇上看重,這是他憑本事掙來的,再加上皇上雖然喜歡他,卻不願意拔苗助長,讓人說他是“幸進”,所以陸軼盡管接連立下功勞,卻還是做個五品官。
不過年初一進宮這事兒,對陸軼來說還真是什麽難事,這對他來說又不是頭一回,剛回京那一年他身上無官無職,不照樣在宮裡進進出出的,還查清了大皇子妃朱氏離奇暴斃的案子。
“膳房做了不少年糕,還有福餅,你走時帶些吧,省得去外頭買。”
陸軼笑了“好。”
劉琰沒有多少話說,陸軼給她說了不少城裡的新鮮事兒。
說外城有個富戶買了幢新宅子,不知道是想揚名還是想炫富也許二者兼而有之,花錢雇了一幫女子在門前搭台唱曲,還拋灑銅錢。
“真的還有這麽傻的人”
陸軼笑著說“就是這麽傻。 他搭的那個台子晚上徹夜點燈,說不差那幾個燈油錢。結果一夜過去,台子上的燈裡油全被偷空了。”
劉琰笑得直不起腰來。
這些天整天淨聽說一些人精鬥心眼的事,聽得人心累,象這樣的傻子的事情卻真是不多見。
“這麽張揚也不怕招賊。”
“招不招賊咱不知道,不過他這名聲確實已經散布出去了,現在不少人都知道東城有個二傻子,還特別會往外扔錢。”
看劉琰笑了,陸軼再接再勵又說了一件小事,說是有小偷半夜想去行竊,翻牆進了人家之後發現這家人晚上竟然還沒睡,一直絮絮叨叨說話。他不甘心空手走,就一直在窗子下頭等著,等到屋裡睡熟了他想進屋行竊,發現腿凍住了,拔都拔不下來,最後被逼得叫人救命。
劉琰笑著斥他“胡說,哪有那麽傻的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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