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威寧胡亂擺著手,有些尷尬的說:“沒事兒,沒事兒,都出去吧。”
松香她們站著沒動。
趙語熙說:“你們退下吧。”
松香她們這才應聲退了出去,重新放下簾幕,關上門。
出來之後柏香湊近了小聲說:“駙馬腦門紅了一大塊,剛才那動靜,不是他撞了腦袋吧?”
松香也發現了,畢竟那塊紅痕就在腦門正中,豎直的一道,看那寬窄,應該不是撞牆,也不是撞了桌角……
莫非是床柱?
她覺得自己沒想錯。
可好好兒的駙馬為什麽要去撞床柱?
公主他們今天晚上睡的這張新床,可是正宗的千工床,用的木料非同一般,聽說用的是一種什麽特別稀罕金貴的木料,天然有香味兒,且硬度跟石頭有一比,匠工們做出這張床來可費工夫了。
一般人要是想不開,一頭撞床柱上,可能就會落個“觸柱而亡”的下場了。
猜想是一回事,松香還要叮囑柏香:“不要亂說。”
柏香點頭。
反正駙馬那腦門上是有傷,不知道明天會腫成什麽樣呢。
要不是他自己撞出來的,總不可能是公主打了他吧?
柏香小聲嘀咕:“要不要給送點兒藥進去?”
松香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不過她們再進去一次,估計駙馬該惱羞成怒了。
屋裡頭趙語熙也正問:“你這傷……塗點藥吧?”
“不用不用,皮都沒破,睡一覺就好了。”
魯威寧臉漲得通紅。
松香她們沒猜錯,剛才他就是一頭撞在了床柱上。
那一聲巨響,響的就好比每天清早慈恩寺敲響的那口大銅鍾!
魯威寧回過神來不是先捂腦袋,而是先摸了摸床柱。
咦,沒斷。
沒斷就好,沒斷就好。
這真是好木頭……不知道做槍杆怎麽樣?
“還是擦一點兒吧。”剛才他撞到頭那一聲響讓趙語熙失聲驚呼,把外面的宮人都招進來了,現在想想,也怪不得松香她們誤會。
撞的這麽重,頭居然沒破?
趙語熙要看他的傷處,魯威寧不好意思給看,兩人連番推讓之後,趙語熙沒辦法了,說:“那你自己擦些。要不然……明兒怎麽見人呢?”
“那有什麽,”魯威寧看來對這種情況毫不陌生:“就說練武的時候被槍杆掃了一下。”
呃,還能說得這麽坦然?
不過找理由找得這麽熟練,看來這事兒以前他沒少乾啊。
趙語熙的語氣難得的堅持:“要麽你自己塗,要麽我替你塗,你覺得呢?”
她一堅持,魯威寧就服軟了:“那我自己塗吧,不過……這屋裡有藥沒有?”
“有的,應該會有。”
雖然這新房趙語熙也是頭一次住進來,但是這裡一應陳設物件兒,都是按著她在清意殿時候的習慣來的。
在清意殿的時候,她屋裡藥就不少。現在換了公主府,內宮監和宗正寺的人當真周到,哪怕別的沒配齊,藥是不能少,生怕她出什麽岔子一樣。
看趙語熙要起身,魯威寧忙說:“你坐著,告訴我在哪兒,我自己拿。”
“應該在梳妝台旁邊的小櫥裡頭,你找找看。
魯威寧覺得自己當真漲見識。
一個小櫥而已,也做得這麽精致,那漆色亮的象鏡子,可以清晰的照出人影。至於顏色,是很深的棗紅,顏色格外好看。櫥正面五個抽屜不是整齊成排的,而是高低錯落的,有大有小,抽屜的把手銅飾組成了一隻鳳凰,首尾相銜。
魯威寧有點兒納悶。
這些都是藥?
這藥未免太多,他實在分不出來哪是治外傷的。這樣子也不象是藥啊,倒象是姑娘家搽臉的香膏胭脂之類。
趙語熙說:“那個白色圓瓷瓶裡應該就是。”
魯威寧趕緊應一聲,把那個瓷瓶拿過來,不再去琢磨抽屜裡其他瓶瓶罐罐的用途。
揭開蓋子之後,魯威寧還是覺得這象姑娘家用的擦臉膏,香噴噴的,膏體是半透明的顏色,乍一看象是魚湯冷了之後的膠凍。
趙熙寧用竹棒挑些出來放他手心裡:“就是這個,擦些吧。”
魯威寧忙說:“夠用了,還多了呢。”
這藥膏香噴噴的,他擦的時候總是有些別扭。
香歸香,這確實應該是藥膏。魯威寧常用跌打傷藥,他能聞出香味兒遮掩下這膏裡透出的藥氣。
是好藥。
搽上之後,原來熱辣辣的已經腫起來的腦門頓時感到一陣清亮,那種悶悶的脹痛一下子就消減了不少。
“這個是化淤去疤的,抹上之後明早應該就看不出來了。”
藥搽完了,兩個人又回到了沒撞頭之前的那情形。
魯威寧不象其他世家子弟那樣,家中長輩早早給安排侍婢在房中伺候。
所以說,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童男子哪!
當然這不代表他不懂,該懂的他都懂。
就是……
就是對著公主,他伸不出手去啊。
那些諢話說的好沒道理。
什麽叫吹了燈都一樣?
明明不一樣。
就算熄了燈,閉上眼,公主的面容依然清晰的映在他腦子裡。
那雙眼睛明澈沉靜,象是能一眼看到人心裡。
趙語熙覺得,要是她不動彈,兩個人說不定能在新房裡對坐到天亮。
可這事兒,他不主動,難不成要她主動?
她也做不出來啊。
“天不早了, 明兒還要進宮拜見父皇和母后,早些安歇吧。”
魯威寧應著:“是,是該安歇了。”
趙語熙也不管他了,自顧自褪了鞋子,攏了攏頭髮,自己先躺下了。
她面朝床裡,魯威寧看著她側躺著的身形,還是不敢相信,自己今日成親了,娶了這樣漂亮的公主。
他站起身,吹熄了床前的燈盞,隻留了一盞紗簾外的燈沒去動,在床外側躺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象是躺在雲裡,躺在夢裡。
守在屏風外頭的幾個人,包括松香在內都有些困意了,柏香頭一點一點的,早就瞌睡上了。
松香忽然聽見了屋裡的動靜。
細碎的,低沉的,曖昧的……
她的臉微微紅了,可也悄悄松了口氣,放下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