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該貼身伺候五公主的綠翠和玉茹兩個都不在。
綠翠確實有股狠勁兒,馮尚宮說讓她裝病,她索性把自己摔了一跤,額頭磕破了傷雖然不重,但是當時血流了一臉,看著很怕人。
她說因為下雨路滑,從台階上摔下去的,五公主都沒有多問一句,就讓她歇著去了。
這姑娘說不定將來會很有出息。畢竟對別人狠不算本事,對自己也這麽狠,這就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了。
玉茹這會兒也不在,即使在,她也不敢和馮尚宮頂著來。
“馮尚宮來了?有什麽事?”
五公主對馮尚宮談不上有幾分敬意,馮尚宮雖然是負責教導看護公主的女官,但在五公主看來,她的身份也不比綠翠、玉茹她們這些宮女強多少,對她不怎麽客氣。
馮尚宮以前還會為這種怠慢而氣不平,後來她也看開了。宮女也好,尚宮也好,雖然分了三六九等,可是在主子看來,他們的身份全一樣,都是奴婢,沒有什麽區別。
“公主晚膳用的不多,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馮尚宮平日裡也是這樣問的,公主的衣食住行倘若出了一點問題那都是她的責任,五公主也習慣了她每日裡早中晚的噓寒問暖。
“禦膳房成天就會敷衍,除了燜羊肉、蒸雞,就不會做別的菜了嗎?讓人跟他們說做一道蝦,他們居然說沒有。”五公主一說起這事就來氣:“就會看人下菜碟,狗東西,遲早我要收拾了他們。”
她的回答,馮尚宮一點兒都不意外。
五公主跟禦膳房的關系不好,上次她讓人去禦膳房鬧了一次,還打傷了人,從那以後禦膳房對麓景軒就純粹應付了。份例內的一樣不少,超出份例的一概沒有。即使份例內的東西,做法也是怎麽省事怎麽來。比如羊肉,五公主喜歡切成薄片炒得嫩嫩的吃,但是禦膳房回話說煎炒容易上火,羊肉本就性熱,太醫院發話,說是五公主身子虛,給她預備的膳食最好都是清淡的。
有了太醫的話,禦膳房光明正大的不搭理麓景軒。想額外點什麽東西,空口說白話不管用,得給好處。
五公主又不肯給,那誰願意巴結啊。
“公主明日不用上學,難得閑下來,打算做些什麽消遣?”
五公主懶懶的說:“雨下個不停,有什麽好消遣的?要是以前,還能去二姐姐那兒坐坐,現在她也嫁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著。”
現在東苑就剩下三位公主了,可劉雨跟另外兩位公主象冤家對頭一樣,見面不吵起來就不錯了。
“公主還記得去年秋天的時候的事情嗎?”
“去年秋天?”劉雨覺得馮尚宮這話問得奇怪:“不記得了,都過了那麽久了……嗯,去年重陽的時候跟父皇去登高來著。馮尚宮怎麽想起問這個?”
馮尚宮看著五公主,心裡著實感慨。
五公主長得很秀美精致,比三公主、四公主都好看,這也是她平日裡得意的本錢。而且五公主也聰明,詩書也好,下棋繪畫彈琴,也都學得很快。只是她雖然聰明,卻不肯下苦功。
馮尚宮想起自己剛接手五公主的時候,覺得這聰明是件好事。
可是現在看來,這點小聰明反而誤了她。
“公主想過明年秋天,後年秋天,甚至五年後,十年後的秋天,您會怎麽過嗎?”
五公主納悶:“那麽遠的事情,想他作甚?我哪裡知道明年會如何?”
她連明天的事情都不去想,更不要說明年了。至於五年,十年後,在她看來那更是遠在天邊,好象有一輩子那麽遠。
“那奴婢大膽,替公主琢磨琢磨?”
五公主終於有了點興致:“成啊,那你說說,我明年做什麽,五年後做什麽?十年後又在做什麽?”
“明年麽,大概三公主也該嫁出去了,這東苑只怕越發冷清,只有四公主和公主您住著了。”
劉雨不喜歡劉芳,兩個人打從一開始就相看兩相厭。劉芳本就不是父皇的女兒,她明明是溱王府的人,厚著臉皮賴在宮裡,劉雨總覺得她侵佔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怎麽能看她順眼。
“她嫁了更好,就是不知道她能嫁到個什麽人家去。”
馮尚宮沒接這一茬,接著說:“女大當嫁,到時候公主們想再這樣日日見面說話可不件容易的事了。咱們再往後說,五年說起來好象很長,其實快得很,公主在麓景軒也住了快三年了吧?嗯,五年之後,公主也該嫁出去了,不在這宮裡了。”
劉雨聽到馮尚宮這麽直白的說到出嫁,本能一扭頭:“誰要嫁人,我才不嫁呢。”
“公主又說孩子話了,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前朝倒是有沒婚配的公主,可是她們也沒有在宮裡住一輩子啊。”
劉雨好奇的追問:“那她們住哪兒?”
公主出嫁才會有封號,有府邸,比如大姐姐封號是福玉公主,二姐姐封號是熙玉公主,都是出嫁前才定下來的封號,府邸、田莊這些也是出嫁才有的。
“大半都出家了。”
劉雨頓時面露嫌惡之色:“幹嘛非出家不可?”
馮尚宮都想歎氣。
能不出家誰想出家呢?但是民間也好,宮中也好,女子逾齡不嫁,總會被旁人議論。是家中不和?是教養有缺?是身子有什麽隱疾病症?這還算好的,還有的謠言更加不堪。
一直不嫁的女子,即使父母能包容,兄弟妯娌可就未必了,時日一久,親人也不親了。許多終身不嫁的女子都過得十分艱難,入道觀、入尼庵是常事。
“因為除了出家,沒有旁的地方可容身啊。”馮尚宮輕聲說:“就好比程先生,她父母在時,她還能住程家。父母不在,依靠兄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提起程先生劉雨臉色又是一黑。
馮尚宮今天說話怪裡怪氣的,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公主想過,倘若成親,要招一個什麽樣的駙馬嗎?”
“馮尚宮,你說什麽呢!”劉雨又羞又惱:“這種事情……反正我哪裡想過。再說,大姐二姐的親事不都是父皇母后做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