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怎麽會不見了?”
不但曹皇后吃驚,身後侍立的英羅也嚇了一跳。
“你別急,慢慢說。”
韓氏急的語無倫次,只是哭,還是曹皇后的嫂子承恩公夫人嚴氏開了口。
“今早宣王妃差人來,說翠郡主在我們府上叨擾了一日,要接她回去,可是翠郡主最後一次來還是上回老爺過壽的時候,昨日郡主並沒有來。門上的人報與我,我還以為宣王府的人傳錯話了。”
韓氏哭哭啼啼的說:“她昨日一早就出了門,就帶了一個丫頭,其他跟著車的人半上午就打發回來了,說在承恩公府和祥姐兒她們玩的高興,晚上不回去了。我想著她們姐妹們好,住就住吧……沒想到今天打發人去接,竟然接不到人……”
一旁嚴氏很無奈。
這件事她已經把府裡上下查問過了,嚴氏可不是個糊塗人,府裡把的很牢。短短小半天,從門子到管車馬的到仆婦們,連女兒她都問遍,劉翠壓根兒沒有來過,連口信兒都沒有讓人捎帶過,承恩公府沒有一個人見過她。
這事兒承恩公府實在冤枉,分明是翠郡主借他們家名頭撒了個謊,跟他們是一點關系也沒有。可韓氏這會兒沒了女兒尋不著頭緒,抓著嚴氏不松手,又說女兒說不定進宮來尋公主們,兩人才趕在這時候進了宮。
一是抱著一線希望,看看翠郡主有沒有進宮來。二是想求曹皇后幫忙尋人。
曹皇后看了一眼自己嫂子:“這事兒還有誰知道?”
“我們府上我可以擔保,絕不會對外泄露一個字。”言下之意,宣王府她就不敢保證了。
“進宮的一路上有沒有……”
嚴氏很明白皇后問的是什麽,搖頭斷然說:“沒有。”
她知道輕重,不管這姑娘是到哪兒去了,這件事情都不能聲張,所以進宮的一路上,還有進宮之後,她都把韓氏哄著看著,沒讓她有太過失態的舉止。
聰明人的想法做法都差不多,象韓氏這麽糊塗的人,八成還沒有想到要對事情保密這一層上。
未嫁人的姑娘下落不明至少已經一日一夜了,這事兒聽著就讓人覺得沒譜。是被拐子拐了?走迷了?還是……
還是跟人跑了呢?
英羅默然垂首站著,不敢再往下想了。
韓氏一邊哭一邊說:“求娘娘……”
曹皇后說:“翠兒我會命人去找,你別再哭了,讓人看見了,你其他兩個女兒的名聲還要不要?”
韓氏被嚇得倒噎了口氣,果然不敢再哭了。
然而這件事還是已經傳出去了。
沒兩天劉琰就聽說了,是劉芳來告訴她的。
“翠兒她不見了。”
劉琰一時沒明白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五嬸快急瘋了,聽說她出門去就再也沒回來。”
劉琰心說這怎麽可能:“跟她著的人呢?都哪兒去了?”
“就一個貼身丫鬟跟著,現在也不知下落了。”
劉琰愣了一會兒,終於明白這事兒是真的,不是劉芳哄她。
“她能去哪兒啊?”
劉芳悶悶的灌了自己一大口茶:“是啊,我也想知道,她能去哪兒啊。”
“五叔他們有派人找嗎?”
“找啊,怎麽不找。”劉芳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趕車的和那天跟著伺候的人被打得死去活來,說他們郡主在承恩公府那個街口就下了車,說要買些點心給祥姐她們吃,也沒剩幾步路了,就打發車馬和人回去了。可承恩公府說人根本沒去他們家。”
“怎麽又扯到舅舅家了?”
“是啊。”劉芳說:“聽說舅舅舅母也幫著尋呢,又不敢聲張。”
“沒人看見她們主仆兩個去哪裡了嗎?是不是遇上了歹人?”
劉芳搖頭。
“大白天的,哪有這麽大膽的歹人。”
從宣王府到承恩公府統共就那麽兩條街的路,是京裡權貴雲集的地方,能在那兩條街上開鋪子的人,大部分都有硬後台撐著,街面上有巡丁,人來人往的,還有各府的護衛家丁出出進進,可以說是相當安全太平,要不然宣王府的人也不能放心的回去。
“那,就沒人看見她們嗎?”
這個肯定也有人去查,但劉芳就不知道了。
宮裡知道,宮外也有流言了。流言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東西,往往來的很快很急,仿佛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知道了,卻偏偏沒人說得出是從哪兒傳來的,是誰第一個說的。
而且流言總是越傳越離譜。
有人說,是王府的婢女走失了。
有人說,是王府的郡主走失了。
有人說,不是走失,是郡主愛上了窮書生跟他私奔了。又有說,不是窮書生,是表哥。
有人說,是被前朝余孽綁了去害了。
還有人說以上都不對,明明丟的是宮裡的公主,不是王府的郡主。甚至還有說丟的是承恩公府的姑娘。
這些話嚴夫人都聽見了,氣得她頭疼。可不管她再氣,也得先把人找著再說。
這事兒宣王和宣王妃兩人指望不上,宣王最大的本事就是吹牛,早年還染上肺病,要不是攤上皇上這麽個兄長,憑他自己八百年也混不上個王爺當。宣王妃出身小門小戶,遇事也沒有主意,夫妻倆一對無能窩囊廢。
這件事皇上交給了禁衛統領韋奕光。
韋統領可以算是皇上的頭號心腹,也有人暗地裡說他是皇上的密探頭子,專司刺探緝辦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辦的事情。
這事是真是假,反正他一張死人似的臉,沒人敢當面問他,當然更沒人敢去問皇上了。
劉琰咬著筆杆坐在窗子前發呆。
她穿著一件白色繡紅芙蓉花的裙子,頭上的紅綾帶末稍墜有金珠,頭一動,金珠互撞就會發出輕而脆的聲響。
“桂圓……”
“公主有什麽吩咐?是要些點心嗎?”
“不是,你記得上次去大姐姐府上,在假山那裡聽到有人說話嗎?”
這怎麽能忘呢。
這事劉琰告訴大姐之後,自己就差不多給忘了。
“那天跟人說話的,是不是翠姐?”
桂圓可不敢肯定:“公主恕罪,那天奴婢也沒聽真切。”
“我也沒聽真,你覺得,象是翠姐的聲音嗎?”
桂圓這次是實話實說:“奴婢與翠郡主就見過兩三回面,不熟悉她的聲音。”
“我也聽不出來。”劉琰同這位五叔家的姐姐也沒多少來往。小時候倒是在五叔家住過一天,在三伯家也住過一兩天,結果回曹家後發現染了一頭虱子,治了好久才治好,也不知道是在他們誰家染上的,總之從此後不敢去住了。再後來進了宮,和姐妹們也不常在一處。聽著她們幾個的聲音都差不多,都在努力學說官話,但都帶著濃重的鄉音。
“那天回到水閣裡,吳表姐和翠姐兩個人都在……”
但現在回想,怎麽也想不起她們當時的神情有無異樣了。實在是那天宴上的佳肴太過美味,她現在一想起來,還是記得那天吃了什麽喝了什麽。至於別的嘛……她實在記不清了。
如果那天的人是翠姐,那她的失蹤,可能跟那個約定終身的人有關。
“去宜蘭殿。”
桂圓習慣了公主想起一出是一出,公主要走那就趕緊跟上。
曹皇后聽到通報聲時,劉琰也進來了。
她從來都不會等通報完了再進。
“母后。”
劉琰挨著曹皇后坐下,摟著她的腰。
曹皇后摸摸她的頭:“讓人給你拿點心吃。”
這個不用吩咐,英羅親自去把點心端來,進殿時看到四公主挨在皇后身邊小聲說話,曹皇后隻說:“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劉琰很快就拋開了擔憂,一心一意吃點心。
說起來劉琰算好養活的,不怎麽挑剔,點心嘛,不管是甜的,鹹的,油炸的,粉面的,有餡兒的或是沒餡兒的,她都吃。
這胃口好的。
別的這麽吃,早胖了。她大概是整天閑不住,吃不胖,從入夏眼看著瘦了一圈,又瘦了一圈,現在胳膊腿都細細的,入夏時裁的衣裳穿身上倒有些顯得曠蕩了。
“母后,你說翠姐她能找著嗎?”
“會找到的。”
真不難找。
一個沒出過門的姑娘她能跑哪兒去?真有前朝余孽要害也輪不到她這號小人物。
沒幾日,二皇子從慈恩寺回來了,皇上遣人去傳的話放了他,他回來先去求見皇上,見著了就哭,說自己悔改了,又來見皇后。皇后隻說:“記住這個教訓。回去好生預備吧,下個月就該成親了。”
二皇子叩頭應是。
失蹤了不到十天的翠郡主,被找到了。
韋統領從那個跟著郡主一起失蹤的丫鬟身上查起,順藤摸瓜,沒費多少功夫就把翠郡主給尋了回來。這件事辦的利索,又不張揚。京裡的流言也被另幾條消息衝淡掩蓋了。
轉眼就是二皇子娶親的日子。不知道曹皇后是怎麽安撫了大皇子妃朱氏,她在喜事上表現得可圈可點,沒鬧場沒找碴,讓大家夥兒都松了一口氣,又對皇后娘娘的本事嘖嘖稱奇。
娘娘總不會真的補給她一份兒聘禮吧?
不過今天是大喜事,只有新郎和新娘稱得上主角。
拜堂的時候劉琰看到宣王妃帶著劉翠,劉翠低垂著頭,流海遮住了臉。拜過堂之後她們母女就先一步告辭了,那天從頭到尾劉翠沒跟人說過一句話。
劉琰悄悄問劉芳:“她前些天究竟去哪兒了?”
劉芳聽到些風聲,卻不能對劉琰說,隻說:“五嬸急的病了一場,今天看著臉色還不大好。”
劉翠相貌隨了她娘,性子也隨了她娘,真是糊塗。她做下這樣的事,宣王和宣王妃思來想去,還是捏著鼻子認了,也是為著她,為著她兩個妹妹的名聲著想。可是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了,以後誰還能敬重她?一個糊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