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耀輝不止一次在同僚面前看似無意的提起自己管轄鄉鎮的變化，盡管他刻意減少了王泉這兩個字出現的概率，但同僚們並不傻眼也不瞎想，仁和鄉的養殖業能有今天，王泉這個領頭羊最少起到一半以上的作用。

　一次兩次還有人配合何耀輝搔他癢處，滿足他的虛榮心，可次數多了之後，慢慢的就變成了嫉妒不屑。何耀輝的同僚又很清楚的知道，王泉這種老板屬於可遇不可求的類型，有錢人是不少，但有錢還主動想要搞養殖的人，太少了。

　嫉妒還不無法追趕，這種滋味何其煎熬?

　好在，王老板是有胸有大志之人。他能從仁和鄉走出來，並且投建了這麽大的屠宰場，就意味著大家都有機會獲取王老板的好感，爭取下一個項目的合作機會。

　如何獲得王老板的好感呢?當然是先表態。大家夥兒這麽積極的配合宣講工作，不就是為了讓百姓們多養點豬，何耀輝竟然不聲不響的吃了獨食，這不是斷大家財路嗎?

　“領導，仁和鄉這樣做完全就是沒有大局觀的表現。仁和鄉的養殖事業本就不錯，就算是這次把仔豬全部給他們，也不見得能夠提升太多。反過來就不一樣了，其他鄉鎮才是急需發展養殖業，依靠養殖業帶動百姓創收的貧瘠地。縣裡都已經有了工作部署，他們還敢這樣做，明擺著是不想讓別的鄉鎮快速發展，生怕別人趕超他們。這已經不是私心作祟了，這是明擺著破壞全縣帶動農民創收的大計。”

　趙磊是主持這項工作的負責人，好幾個鄉鎮的鎮長鄉長直接賴在他這裡要求給出解決辦法。等趙磊給王泉打完電話，突然有人開口說了這麽一段話。

　都是在鄉鎮混了多年的老油條，上綱上線的本事誰都不差，更何況這次並不是誇大事實，而是有實打實的證據。

　有人帶頭，自然有人跟隨。

　“黨群工作最怕的就是有不同的聲音出現，仁和鄉的行為就是典型的舍大家顧小家，這種自私自利的思想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全盤計劃，必須給予他們嚴重警告，必要的時候可以取消他們那邊的仔豬補貼政策。”

　“幸虧事情沒有傳出去，要是被積極報名搞養殖的百姓知道，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們是在欺騙他們?一旦百姓對我們管理者的信譽產生了質疑，以後還怎麽開展工作?領導，鄉鎮工作複雜繁瑣，工作難度本就不低，根本經受不住這種惡性事件啊！”

　“領導……”

　你一言我一語，聽著他們的抱怨之詞，趙磊隻覺得腦袋發脹，心情變得煩躁。心裡暗暗嘀咕，仁和鄉到底是不是故意這樣做的?這是對建屠宰場沒有通知他們的抗議嗎?

　想到這裡，趙磊心情變得更加不好，在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臉色不由變得陰沉，“行了，都少說幾句，事情不是正在解決嘛。”

　幾個鄉長鎮長注意到趙磊臉色不善，沒敢繼續說下去。

　屋子裡沉默了一會兒，趙磊又是說道:“行了，都回去吧，先把統計工作做好，縣裡這邊也在積極調配，肯定不能讓大家食言而肥。”

　……

　何金輝走之後，劉曉峰反覆思考好長時間，還是決定給王泉打個電話征求一下意見。

　王泉聽後眼前一亮，想了一下回道:“可以搞。”

　兩人簡單交換過意見之後，王泉也動了心思。

　趙磊給自己打電話時的語氣裡透著煩躁，這就說明下面那些鄉鎮領導給他帶去了不小的壓力，換個說法就是想要養豬的百姓不少，仔豬缺口比較大。對王泉個人來講，既然有人願意養豬，那就必須支持，這可是關系到屠宰場以後供貨的大事。

　又想到趙磊上次說仔豬補貼時，提到了正揚縣的諸美種豬場，王泉無聲笑了笑，找到趙磊的電話打了過去。

　兩人很快達成統一意見，由王泉出面聯系諸美，大批量采購仔豬。

　王泉沒打算從這上面賺錢，反而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仔豬價格降下來，只有足夠便宜，百姓們才有可能飼養更多。養殖戶越多，對自己的好處就越大。

　不管是後期賣飼料，還是跟著賣種豬，王泉賺錢的機會還有很多。

　說乾就乾，王泉找到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的袁曉飛電話，電話接通之後王泉也沒有客套，直接問道:“袁經理，你們那邊有沒有適齡的仔豬?”

　突然接到王泉的電話，袁曉飛很是驚訝，他知道王泉引進原種種豬的事情，還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從王泉身上賺錢了。驚訝的同時趕緊回道:“有，王總想要多少?”

　王泉沒有急著回答，翻出趙磊發過來的數據看了一眼，這才說道:“最少五千頭，你們能給什麽價?如果合適的話，還能多要點。”

　袁曉飛無聲笑了，王總還是那個魄力十足的王總，“王總，你稍等一下，我去找領導申請一下，咱們不是第一次合作，相信領導會給你一個合適的價位。”

　五分鍾後，袁曉飛回過來電話，“王總，金部長說了，15公斤以內的仔豬，每頭可以給你便宜五十塊錢。”

　或許是怕王泉再次砍價，袁曉飛又是快速補充道:“現在仔豬行情太火爆了，用供不應求來形容都不誇張。”

　才五十塊錢?

　王泉聽得直皺眉頭，“一頭優惠一百，發貨就能打錢。”

　袁曉飛笑著說道，“王總，這次就算提前打款也不能再優惠了，5000頭仔豬折算下來已經給你優惠了二十五萬，真不少了。”

　王泉遲疑了一會兒，點頭說道:“這樣的話，運費你們出，啥時候能運過來?”

　“王總說個時間，我們這邊隨時都能裝車。”

　“行，那你等我電話。”

　……

　大部分人對自己沒有接觸過的事物都抱有基本的警惕心理，就算是準備參與其中，也是以試探為主。跟昨天了解情況時的盛況不同，真正下定決心養豬的人只有了解情況人數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可即便是這樣，對於個別鄉鎮來講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縣畜牧局和王老板的養殖場這兩天會安排技術人員下來，對第一次養豬的農戶普及相關知識。考慮到人數太多地點太過分散，也是為了節省時間提高效率，縣裡建議咱們趁著周末的時間把養殖戶們集中到鎮中學統一培訓學習，這件事張副鎮長負責溝通協調。”

　蘇郎轉頭看向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張副鎮長，看他點頭又是補充道:“那就通知下去吧，鎮中學那邊你親自跑一趟，務必做到事無巨細。”

　張副鎮長應聲離開，等他出去之後，蘇郎看向左手邊的副鎮長，臉上多了一層笑意，“昨天宣講的時候定好了按照工作成績分配招工指標，這件事交給你負責，等王老板那邊派人過來之後，你負責跟他們溝通招工細則。還有，建廠前的準備工作也交給你去做，我只有一個要求，一丁點的差池都不能出現，明白嗎?”

　“蘇鎮長盡管放心！”

　……

　王泉把袁曉飛的電話給了劉曉峰，讓他配合養殖場小陳負責給各個鄉鎮輸送仔豬的工作。董鑫按照王泉的要求整理貸款材料，至於合作社會員的怨言，董鑫只能裝作沒有聽到，真要是有人打電話詢問，他就按照王泉的交代，把鍋甩到畜牧局那邊。

　所有事情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轉眼間到了六月底。

　除了王泉養殖場提供的五千頭仔豬，又從諸美種豬場購買了七千多頭仔豬。將近一萬三千頭仔豬全部送到農戶手裡，順帶著王泉的種豬場也賣出去三百多頭後備母豬和二十多頭種公豬。

　同時，二郎鎮的土地平整工作也進入尾聲，等五通到位之後準備工作就算徹底完成了。

　“再有一個禮拜就到預產期了，你這幾天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千萬不能亂跑了。”

　劉香蘭瞪著眼睛看著王泉，就沒見過這麽沒心沒肺的人，媳婦兒馬上要生了，他就一點不擔心?

　“我哪亂跑了，這幾天不是一直在家待著麽。”王泉笑嘻嘻的辯解一句，又是說道，“我跟張舒商量好了，再等兩天就去醫院待產，有專業的人照顧著肯定要比在家強。”

　去醫院待產?

　劉香蘭輕蹙眉頭，想想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是這樣，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你這幾天好好陪陪張舒，可別讓她胡思亂想。”

　前段時間張舒精神狀態不好，隻當是孕婦心情多變，連續幾天之後劉香蘭覺得不對勁兒，讓王泉帶著張舒去醫院檢查，才知道她是產前抑鬱了。

　抑鬱，這兩字嚇到了劉香蘭，在她看來抑鬱等同於神經不正常。最終在醫生的再三解釋下才了解了抑鬱到底是什麽病，稍稍安心一些，可還是忍不住擔心張舒想不開。

　王泉自己都很納悶，一直好吃好喝的侍候著，也沒有那麽多家長裡短的煩心事打擾她，她怎麽就產前抑鬱了?

　七月二號，王泉陪著張舒住進了婦幼保健醫院，單獨包下一間房。

　身處專業的環境中，張舒非但沒有放松下來，反倒表現的更為緊張，眉頭就沒有舒展開來過。

　王泉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更不知道怎麽寬慰她，只能削蘋果打發時間。

　“我聽說，生孩子很疼很疼。”

　冷不丁的聽到張舒小聲嘀咕，王泉抬頭看向張舒，正好迎上張舒皺著眉頭，眼裡帶著不安。

　“我聽說，還會留疤，很難看的那種。”

　張舒說的這些王泉都不懂，但能感覺到張舒的慌亂，放下手裡的蘋果，坐到張舒旁邊，小聲說道:“你別老想這些有的沒的，你多想想自己馬上就要當媽媽了，虎頭虎腦的兒子在你懷裡嗷嗷待哺，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張舒聽後眉頭皺的更緊，低頭看了一眼圓鼓鼓的肚子，手掌在肚子上輕輕畫圈，“咱媽都做了好幾雙虎頭鞋了，你說要是生個閨女可怎辦。”

　王泉無語了，之前檢查那麽多次，都是兒子，怎麽可能臨時變了性別?

　張舒又嘀咕了一會兒，都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好不容易等她困了，入睡之後王泉趕緊去找醫生。

　“正常，很多孕婦生產之前都會胡思亂想，你家這位還不算過分，我見過好幾個生產前懷疑丈夫出軌的，擔心生完孩子丈夫嫌棄自己不要自己的，總之就是沒有安全感。”醫生聽完王泉的描述，很是自然的解釋著。

　“身為男人，在這個特殊節點，你得多一份耐心，不管媳婦說的多過分，都不能表現出不耐煩，男人的不耐煩會讓女人更沒有安全感。”

　“行了，趕緊回去吧，萬一你媳婦兒睡醒看不見你，估摸著還得胡思亂想。”

　……

　“生豬收購價格再次上漲，有望重回巔峰！”

　“生豬二十塊錢一斤的時代又要來了！”

　“……”

　生豬價格一直在慢漲，不知不覺中已經漲到了18.5元一斤，而且漲勢還沒有停止，這讓不少人都變得敏感起來。

　“孫老二，你這算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要是價格不往下落，你家那幾頭小豬崽喂成之後能給你賺一兩萬呢。”

　吃過晚飯，孫老二照舊在街口跟那些老娘們閑聊，聽到這句話，孫老二傲然笑道:“啥叫瞎貓碰到死耗子?這是眼光好！”

　“說話要點臉吧，也不知道是誰前幾天還說這個時候養豬是腦袋被門擠了。”經常跟孫老二抬杠的那個人適時揭穿孫老二，一臉不屑的說道，“養豬就養豬，又不是啥賴事兒，聽說你連村委會的大門都沒敢進?”

　天色已然昏暗，孫老二也不怕別人看到自己臉上的窘迫，硬著頭皮反駁道:“放屁，我是直接找的主任，根本用不著跟別人擠。”

　人群裡傳來哄笑，幾秒鍾之後，有人慫恿道:“孫老二，你再分析分析養豬的趨勢唄。”

　“就是啊，沒養豬之前就能說得頭頭是道，現在養豬了還不得成專家了，快說說。”

　孫老二抿著嘴不說話了，沒養豬之前自己隨便說都沒事，反正跟自己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現在不一樣了，家裡可是養了六頭小豬崽，萬一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應驗了怎麽辦?

　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

　孫老二的家中，孫浩然正捧著手機看養殖群裡聊天，王老板的技術場長親自解答養殖戶的問題，這個機會必須要抓住。

　“陳場長，你覺得生豬價格能漲到啥時候?咱們這些剛開始養豬的能不能趕上好價錢啊?”

　為了方便陳場長回答問題，大家說好的只要陳場長讓提問，第一個問題發出來之後，其他人就不能再提問了。聊天框突然變得安靜起來，等了好幾秒鍾，一段語音消息出現在陳場長的頭像下面。

　“我隻負責養豬，哪裡知道行情怎麽變啊?如果真讓我說，我個人覺得價格短時間內不會掉下去，我們老板在縣城就有一家屠宰場，正常情況下一天能殺兩千頭豬的，現在一天殺五百頭都難，這不就說明了生豬短缺麽。”

　……

　“歸根結底，還是出欄量跟不上市場需求，照這樣下去，有很大的概率回到去年的價位，接下來，咱們必須做好囤貨的準備。”

　在外出差的業務員回來了，竇遠洋晚上請業務員吃飯，吃完飯就聊到了現在的行情變化。見無人說話，郝金磊接著說道:“前段時間咱們在九鼎商貿訂了一批貨，回來之後給下面的批發商分走不少，留給咱們自己的庫存遠遠不夠應付長時間的消耗，所以還得重新拾起以前的進貨渠道，不管多少只要能搞到貨，咱們就不能錯過。”

　竇遠洋不輕不重的點頭，接著郝金磊的話說道:“囤貨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要維護好咱們的市場佔有率。特別是南湖地區和山城。”

　“越是資源短缺的時候，大集團公司的優勢就越明顯，接下來要時刻提防著鵬舉商貿，一旦有風吹草動， 必須第一時間匯報情況。另外就是山城，王泉一直不願意放棄陳大斌這條線，很明顯是防著咱們。”

　“去年缺貨的時候，從他給陳大斌的供貨量就能看出來，關鍵時刻他很有可能作壁上觀，甚至不排除他站邊陳大斌的可能。所以，山城那邊更需要保持高度關注。”

　竇遠洋的話音剛落，就有業務員疑惑問道:“老板，去年咱們還沒有跟王泉合作，那時候他只能支持陳大斌。今年都合作這麽長時間了，而且一直合作的挺不錯，難道就不能公關一下?他能把南湖市場讓給咱們做，難道還不能放出一個山城?”

　“就是啊，老板。今年咱們跟九鼎商貿合作的一直很融洽，乾脆趁熱打鐵把陳大斌擠下去。”

　郝金磊聽著業務員的建議，目光卻是下意識的看向竇遠洋，小聲說道:“試一試?”

　竇遠洋沉思片刻，緩緩拿起手機，然後又慢慢放下，“先把咱們自己的事情做好，我這兩天親自去找王泉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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