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紅他們能夠成為各自村裡的養殖大戶，腦子自然不笨。加上養殖過程中接觸各式各樣的油滑人，聽話聽音兒的本事早就成了一種下意識的腦處理反應。

　把心思用在擴大養殖規模上，這就是王泉的態度！

　幾個養殖戶不約而同露出會心的笑容，懸著的心也慢慢落地變成踏實。心裡沒了顧慮，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變得輕松不少，說話時也隨意了很多。聊天的時候，董鑫的電話響了，董鑫低頭看了一眼並沒有接通，直接起身說道:“走吧！”

　跟著董鑫來到豬舍，看到幾個飼養人員圍在一個地方小聲議論著什麽，走近之後才看到小猴子半跪在產床上，側身對著外面，微微低頭觀察母豬的狀態。

　董鑫神頭朝著產床看了一眼，隨後轉身巡視其他產床。

　母豬側躺在專用的產床上，不停喘著粗氣。隨著腹部的快速起伏，不時發出一兩聲低沉的聲音，不單單是產床上的侯東林變得更加專注，就連產床外面的這十幾個人都下意識的屏氣凝神，目不轉睛。

　時間悄然流逝，就在王泉感覺到眼睛發酸偷偷眨眼的時候，侯東林眼疾手快，伸手一撈接住一頭身上帶著粘液和穢物的小東西。

　看到侯東林的動作，王泉耳邊傳來一連串松氣的聲音，王泉也是趁機偷偷長出一口氣，看來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緊張。

　侯東林也不嫌髒，快速查看小豬的狀況，翻看的同時順手清理掉小豬口鼻內的穢物和粘液。眉頭緩緩舒展開，自言自語的說道:“正常。”

　拿起提前準備好的毛巾，對小豬實施進一步的清理。

　“母豬狀態挺好，應該會很順利。”

　程二牛站在王泉的身邊，眼神一直盯著侯東林，看到侯東林的操作，又在母豬身上觀察了一會兒，突然出聲說道。

　他的聲音打破了沉悶的氛圍，其他幾個養殖戶也是跟著笑著開口，談論的內容都是母豬生產方面的東西。

　王泉聽不懂這些專業的東西，正好看到董鑫巡視完回來，對著他點了點頭，自己悄然退出人群。

　從豬圈出來，王泉趕緊點上一根煙。剛抽了兩口，身後傳來腳步聲，扭頭看到董鑫跟了出來，詫異問道:“你不在裡面乾活?”

　董鑫搖頭，“我剛才看了一遍，估摸著還得等一會兒才能出現反應。”

　停頓幾秒，董鑫突然笑道:“這一批母豬的狀態都不錯，最少的也能產12頭。”

　“你怎知道?”

　王泉更加疑惑，第一頭母豬都沒生完呢！

　“B超啊！”

　董鑫很是隨意的說著，“之前我讓小猴子挨個檢查過了，現在就等著看產出來的仔豬公母比例有多大了。”

　說著，又是問道:“這一批仔豬怎麽處理?是咱們自己培育成商品種豬留存，還是培育出來後直接銷售出去?”

　知道王泉對這兩種概念不甚理解，主動解釋道:“兩種選擇需要的周期不一樣，早做打算才方便後續安排。”

　王泉踩滅煙頭，定聲說道:“投建養殖基地的目的不用多說吧?一切以咱們自用為主，你上半年的任務就是盡可能的擴大養殖總量。”

　董鑫默默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麽，連忙說道:“合作社有不少養殖戶提前打過招呼，說要購買咱們的商品種豬。”

　王泉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說道:“在不影響咱們提升養殖總量的前提下，可以適當的出售。前提條件必須嚴格遵守，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

　兩人說話的時候，豬圈裡傳來一陣哄鬧聲，隱約能夠聽到有人喊要生了！

　董鑫臉色一緊，顧不上跟王泉繼續閑聊，扭頭就往豬圈裡面跑。王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跟進去，返身回到辦公室。

　……

　“養殖場竣工這麽久了，為什麽遲遲沒有進豬?”

　洛河畜牧局，局長辦公室內楊守一臉色陰鬱的看著郭傑，自己不止一次暗示提醒過他，卻一直沒有看到實際行動。

　郭傑臉色同樣不好看，猶豫片刻之後，苦笑道:“楊局長，現在行情太差，進豬風險太大了！”

　“十幾塊錢的收購價還差勁?你想什麽呢?”

　楊守一以為郭傑說的是生豬行情，頓時臉色一拉，眼神裡冷意更濃。眼睛盯著郭傑，腦子裡不知不覺就想到了王泉。王泉雖然有點不上道兒，但膽量和魄力還是有的。眼前這個人，做事總給人一種瞻前顧後的感覺。剛過完年養殖場就建好了，卻一直找理由拖延時間。

　郭傑感受到楊守一眼神裡的冷意，臉上的愁苦更多，慘兮兮的說道:“生豬收購價看著是不錯，但投資成本也大啊！按照現在的價格來算，萬一行情跌下去了，等待我的只有賠錢。”

　“銀行還有那麽多貸款，如果行情真的下跌了，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不夠啊！”郭傑心裡是真的苦，為了這個養殖場，他連老本行都放棄了。現在看來，真有種得不償失的感覺。同時心裡更加納悶，王泉的運氣怎就那麽好呢，幹啥啥賺錢！

　聽完郭傑的解釋，楊守一神色稍微舒緩一些，沉默一會兒後，歎道:“生豬價格估計不會有太大的變動了，就算是以後出現變動，下跌的可能性也不大。”

　郭傑半信半疑的看著楊守一。

　楊守一沒有解釋，轉頭看向辦公桌右邊的一摞文件，從裡面找出一份材料，掃視一眼後捏著文件衝著郭傑比劃一下。

　郭傑微微一愣，趕緊接過文件，剛看一眼臉色就變了。

　“中原省2020年補欄工作……”

　這種性質的文件郭傑還是第一次接觸，內心緊張卻帶著一絲絲的興奮。

　補欄工作看似跟自己沒有直接關系，背後卻隱藏著更大的關聯。如果市場生豬不短缺，上面絕對不會專門下達補欄文件。既然下達了，就證明生豬市場缺口比較大，已經成了領導們關心的問題！

　仔細翻看文件內容，郭傑臉上逐漸浮現出喜色，十幾分鍾後，把文件遞還給楊守一，壓抑住內心的狂喜，“楊局長，這上面的數據真實性有多大?”

　楊守一臉色一冷，哼道:“這還能弄虛作假?”

　郭傑訕笑一聲，雖然被懟了，心裡卻是更加開心。如果數據沒有水分的話，還真有可能出現楊守一猜測的情況。

　中原省作為國內前幾的養豬大省，生豬缺口都有這麽大，其他省份更不用多說。如此大的生豬缺口，根本不是進口產品能夠徹底壓製的，早晚有一天會反彈，甚至是爆發性反彈。

　心裡快速盤算，眼神變得越來越明亮，最終點頭說道:“楊局長，我這兩天就開始進豬。”

　……

　“今天的生產數據全部在這上面，你看看！”

　忙活了大半天，董鑫帶著一遝子數據回到辦公室，臉上的喜色毫不掩飾。王泉接過數據後，隨手放到一邊，笑著說道:“你直接說吧，比看數據簡單直觀。”

　董鑫端起辦公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舒爽的喘了口氣，這才說道:“這些種豬都是第一次生產，理論來講第一胎並不是生產最佳水準，即便是這樣，平均數值也超過了咱們在諸美買回來的商品種豬水平。”

　“今天分娩母豬頭數總共有八十三頭，產子總量1081頭，平均產子數量13頭，仔豬公母比例也很不錯。公豬佔比較大，可以當成商品種公豬培育，按照你剛才說的，母豬咱們全部留下自用。”

　“原種種豬還沒開始生產，如果全部產子完畢，不但種豬群能得到提升，咱們的基礎母豬群也能大量提升。按照正常繁育速度來看，年底之前絕對能把基礎母豬群提升到新的高度。”

　說話的功夫，侯東林帶著劉大紅他們回來了，這幾個人是剛都親自下場幫忙了。雖然有些疲累，但他們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斷，精神頭兒也很不錯。進來之後，劉大紅衝著王泉笑道:“表叔，等這一批仔豬長大之後，我們想買一些回去當種豬。”

　“這事兒不用跟我說，直接跟董哥說就行了。”

　對於主動過來幫忙的這幾個養殖戶，王泉心裡很是欣慰，抬手看了看時間，又是說道:“中午我請客，感謝你們的辛勞。”

　前往飯店的路上接到郭傑打來的電話，剛剛接通就聽到郭傑浮誇的笑聲。

　“王總，忙啥呢?”

　“開車呢，有事兒直說。”

　這家夥每次打電話都是帶著目的來的，王泉一點閑扯的心思都沒有。

　郭傑根本不在意王泉的冷淡，笑聲不斷繼續說道:“好久沒跟王總一起喝茶了，不知道王總有時間嗎?”

　聽到喝茶，王泉嘴角一撇，更加確定他找自己有事兒。瞬間提高警惕，而後說道:“有事兒電話裡就能說。”

　王泉的冷淡直接讓郭傑有些尷尬，遲疑一下這才說道:“我的養殖場竣工了，不知道王總能不能幫忙提供一批仔豬，如果有後備母豬更好……”

　“提供不了！”

　電話裡瞬間沉默。

　前面就是路口，王泉用心觀察路況，車廂內很是安靜，等拐過路口後，才接著說道:“我們自己都不夠用，別說的往外賣了。你可以去那些大種豬場問問，他們應該有。”

　郭傑隻當王泉是故意推托，猶豫之後，掛斷了電話。

　……

　“鐵局長，你這就有點為難我們了！”

　牧圓集團，銷售副總辦公室內，一個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皺著眉頭打電話。

　“想要保持市場供貨量，我們就得不停的出售生豬。現在又讓我們加大補欄量，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長歎一聲後，中年男人又是苦笑道:“我也想配合上級部門的工作，關鍵是實際情況在這裡擺著，我們已經盡最大努力提高繁育速度了，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這真不是推諉！牧圓集團能有今天，我們一直不敢忘記領導們給予的幫扶。說句不好聽的，有頭髮誰願意裝禿子啊?”

　說話的時候，房間門被敲響，地中海男人抬眼看向門口，敲門聲連續響了三次之後，房門被輕輕推開。助理快步走到辦公桌前，看到地中海男人手裡的電話，稍微猶豫一下，從兜裡掏出筆，眼睛在辦公桌上打量，找到一張不是很重要的紙張，翻過來在背面寫下一行字，然後輕輕推到地中海男人的面前。

　地中海男人低頭看了一眼，眼神裡帶著驚訝，快速抬頭看向助理，助理肯定的點頭，而後跟地中海男人做出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地中海男人這才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助手沒有停留，轉身離開辦公室。

　剛才的舉動在無聲無息中完成，電話裡不知道說了什麽，地中海男人再次緊皺眉頭，靜靜聽了一陣子後，臉上浮現出掙扎的神色。又過了幾秒鍾，咬牙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不過我不敢保證集團高層一定能通過這項決議。嗯，行，我試試……”

　幾分鍾後，電話掛斷，地中海男人臉上的愁苦之色瞬間消失，眼神裡多出一絲玩味。再次低頭看向紙張上面寫的內容，嘴角一揚。

　手指無意識的在紙上敲打，仔細想了一會兒，地中海男人重新拿起電話，按照紙張上面寫的數字撥打電話，電話僅僅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秦總你好，我是唐人集團李軍！”

　電話持續了十幾分鍾，地中海男人的表情從輕快變成嚴肅，又從嚴肅變得凝重，到最後一臉冷峻。

　“我會把你們的想法匯報給總裁，有結果後再聯系，嗯，好的！”

　結束通話，地中海男人立刻起身，快步走出辦公室，一路疾走來到總裁辦公司門口， 稍微平複一下呼吸，調整好狀態之後，這才敲打房門。

　“進！”

　房內傳來聲音，地中海男人這才推開房門，進來之後反手把門關上。

　辦公桌後面坐著的男人看到地中海男人，眼角帶著笑意，等地中海男人坐在自己對面，才笑呵呵的說道:“啥事兒?”

　地中海男人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卻身居高位的男人，也是笑道:“唐人集團剛才打來電話尋求合作，在他之前，鐵局長也給我打電話了，讓咱們想辦法提高存欄量。”

　看到對面的男人微微蹙眉，地中海男人眼中帶著喜色，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音。

　“牧原，我覺得這是一次機會！”

　說話的時候，地中海男人下意識的前傾身體，碰到辦公桌上擺著的長條水晶，水晶裡麵包裹著幾個字，總裁秦牧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