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主來到上庭之前,仍舊依照規定,請上庭門庭前的宮侍通報。
依照規定,除非是太蒼大臣、強大修士,根本沒有主動請求覲見的資格。
只能被動等待王庭傳召。
但是門口的宮侍,似乎早已經得到了某種命令,任由重主進入上庭。
重主進入上庭,盡管他已經來過一次上庭,但是他仍舊覺得上庭中的一切都透露著美感和神秘。
比如上庭宮門上沿巨大的凶獸浮雕,比如其中各色的建築。
都讓這個寡言的少年,生出濃濃的興致。
一路觀賞,一路觀察。
重主終於來到上玉乾宮前。
侍從通報之後,高聲喝道:“尊王王令,召重主覲見。”
重主整了整衣衫,進入玉乾宮中。
玉乾宮上首,紀夏正細細觀看著一本典籍。
他眼中大日輪轉,透露出金光,似乎遇到什麽極好的內容。
重主向紀夏行禮。
紀夏不曾抬起頭顱,輕輕揮手。
重主入座。
紀夏仍舊觀看手中的典籍,一邊開口道:“自從那天得見閣下之後,我就一直在好奇,能夠掌控那等詭異力量的強大貴胄,為何會出現在三山百域這種荒涼的所在。”
重主本來想要飲茶的手,忽然停頓了一下。
旋即將杯中的香茗一飲而盡。
“原來當時,尊王看到了我,我自以為被道道魔氣遮掩,尋常強者無法看穿我的魔體,沒想到尊王不同凡響,竟然能夠輕易看穿魔體之下的軀體。”
重主看向紀夏,眉宇中又露出饒有興致的好奇之色。
紀夏終於將手上的典籍放在桌案上,緩緩抬頭,凝視重主。
玉乾宮中逐漸彌漫僵硬的氣息。
良久之後,重主忽然舒了一口氣,道:“尊王不必擔心,我來臨太蒼不過是因緣際會,並不是我對於太蒼有什麽不純的目的。”
紀夏面無表情道:“閣下多慮,我從來未曾擔心此事。”
他眉頭微挑,繼續道:“因為如今的閣下,周身散發的氣息,似乎比起那日,孱弱的可怕,你如果想要對太蒼圖謀不軌,不必我動手,我麾下十余尊神台,任何一尊都能夠將你擊殺。”
紀夏並沒有自大。
他說的是實情。
在女丈國中,司黎主持刀追殺三口魔物,魔物之中的蒼白少年便是此刻玉乾宮中的重主。
當時的場景,紀夏還記憶猶新。
那隻可怖的三口魔物,給了當時的紀夏極大的衝擊。
強大、詭異、陰暗。
可是現在的重主,在紀夏大日靈眸和熒惑禁眸之下,早就沒有了那般恐怖的氣勢。
雖然現在重主,周身散發的氣息,仍舊非常強橫。
區區靈府九重境界,但是給紀夏的感覺,卻是他已然能夠媲美近神台!
但是區區近神台,對於現在的太蒼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以逾越的高山。
如果紀夏願意,就算是十余尊近神台,也要葬身於此。
重主聽到紀夏生冷、冷漠的話語,臉上的表情不變,眉宇間也沒有任何慍色。
他向紀夏行禮,開口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尊王靈識傳音於我,讓我前來是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麽?”
紀夏仔細看了這重主一眼。
“司黎主……現在這個蒼白少年名為重主,大約也是姓司的,司黎主當時稱呼他為王兄,他們只怕有血緣之親。”
紀夏心裡暗暗揣度。
口中詢問道:“你來自重神?”
重主點了點頭,道:“想來尊王聽到了當時他追殺我時候的話語……如此一來,尊王大約已然知道我已經墜入了魔道。
也曾將一座國度上千萬生靈都屠戮一空……”
紀夏面色絲毫不變:“我並不想深究閣下的往事,至於閣下屠戮的咒魔國,我恰好曾經無意看到過一本典籍。
典籍之中,對於咒魔國有寥寥幾筆記載,區區幾筆透露出來的殘酷、邪惡,已經讓我心驚膽戰,如果閣下只是屠戮了這等的國度、種族,那我卻還要為閣下擺下一桌佳肴。”
紀夏話音落下,立刻有禦膳司的女官端來許多菜肴,放在重主身前的桌案上。
“咒魔族人,向來喜食他足嬰孩,喜歡用無數種族的血肉獻祭咒魔……僅僅這兩條罪責,閣下將他們亡國滅種,倒也無可厚非。”
重主平靜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
“沒想到尊王博覽群書,見識不凡。”
重主臉上綻開笑容,但卻根本不解釋他為何會屠滅咒魔國上千萬生靈。
“閣下既然來自百域之外的帝朝,與太蒼也沒有任何間隙……只要閣下不心生歹念,你可以停留在三山百域之中。”
紀夏將限制的條件,擴展到了三山百域。
而不僅僅局限於太蒼,乃至旬空域。
因為如今的太蒼乃是百域上國,只要紀夏的意念所及,他麾下的神台強者、玄極寶船就能夠到達三山百域任何地方。
沒有任何一尊獨立的百域國度能夠抵擋太蒼強者來襲。
這便是紀夏的底氣所在。
重主微微點頭,再度開口答謝道:“謝過尊王。”
兩人飲宴,氣氛並不如何活躍,甚至仍舊沒有幾句話語。
但是方才那種僵硬的氣氛,也已經悄然消融。
如果紀夏不曾在一本典籍上看到咒魔國的描述,光憑紀夏對於那隻獨目三口魔物的印象,他絕對會不惜代價,將重主鎮壓,關入牢天神獄中。
因為他的大日靈眸曾經看到那尊三口魔物中的景象。
他看到無數生靈都無端被這尊猙獰魔物吞噬、撕咬。
看到大地沉淪,無數生靈痛苦嚎叫,聲音是悲鳴,是慘呼。
但是了解咒魔族的秉性之後,他又突然覺得重主做到也許並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畢竟無垠蠻荒中,以暴製暴以惡製惡的行徑,也同樣值得稱道。
兩人飲宴約莫半個時辰。
紀夏忽然想到什麽。
他靈識微動間,虛空中有光幕生成。
光幕上是一隻人立而起的山羊生靈,周身散發著強大的靈元波動,氣息十分凶殘。
紀夏構築這一道山羊種族鏡像,詢問重主道:“閣下既然來自百域之外,可曾見過這個種族?”
重主目光落在鏡像上,並沒有任何猶豫,回答道:“頗為熟悉,這是凶羊族,乃是一種皇朝種族,國祚綿長,位於三山之後的諸江平原。”
紀夏徐徐點頭。
這種山羊種族,紀夏記憶尤新。
在太蒼開始征戰諸多邪魔諸國之時,宿星曾經呈上一道玉簡。
玉簡上,便是兩座強大國度軍伍對壘。
其中之一就是這種山羊種族。
山羊種族用百萬人族生靈獻祭的殘酷場景,紀夏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見384章)
每每想到無數大好的人族子民,就如此簡單的死去,他心中便一片煩躁。
畢竟在無垠蠻荒中,同種族之間仿佛有一種奇特的吸引力。
哀其所哀,怒其所怒。
所以當時的紀夏曾經發下宏願,有朝一日如果太蒼實力足夠,紀夏就會手持那一道玉簡,親自問一問這座血祭人族的山羊國度。
問問他們的主宰。
“人族弱小,很多時候,確實只能淪為血祭之物……”
紀夏心中低語道:“可是弱小生靈中,也許有朝一日,也會出現強大至極的存在,凶羊族既然和我人族結下了大仇,那麽……就要承擔相應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