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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陳》三百五十 江州司馬青衫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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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祝修遠不吟詩,也不作詩,只顧喝酒吃菜,看著他們熱鬧,他心裡也跟著熱鬧,就連心裡的心痛,也稍稍被撫慰。
  “咦,司馬大人號稱‘詩才無雙’、‘江州司馬好詩才’,值此大敗燕軍之夜,又有如此宏偉江景,著實令人詩興大發……”
  “司馬大人何不作詩一首,也讓我等凡夫俗子,領略領略司馬大人的詩才……”
  詩會進行到一半,祝修遠終於被“引火燒身”,有人起哄。
  不過這並不是故意給祝修遠找難堪,就好比去K歌,總有人起哄讓你唱一首……
  “對呀祝兄,這次大敗燕軍,你可是頭功,嘿嘿,這次你非得作首雄渾之詩不可……”
  劉文彩醉醺醺,也來添亂。
  “我就不用了吧……”
  祝修遠謙虛,他哪裡會作什麽詩啊,還不是抄的。
  抄個一兩首就可以了,抄多了反而不好。
  萬一露餡了怎麽辦?
  因為祝修遠這些時日來,閑暇之時,還是會看書,但看的仍舊是史書一類,至於詩詞歌賦等,未曾涉獵。
  所以祝修遠還是搞不清楚,他抄出來的詩,在這個世界到底出現過沒有。
  但是,在坐的劉文彩,及江州名士,讀書人等,早已醉醺醺,且興致極其高昂,紛紛“逼”祝修遠賦詩一首。
  祝修遠推脫不過,迫於無奈,暗中搜腸刮肚,準備再抄一首詩。
  可就在這時,江面上忽然響起一連串琵琶聲。
  叮叮咚咚,嘈嘈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遊船甲板上的眾人,頓時凝固,好像雕塑般。
  沒有人說話,隻靜靜的傾聽這琵琶樂聲。
  祝修遠挑了挑眉,循聲辨位,忙側頭看去。
  只見遊船不遠處,不知何時又出現另外一艘遊船。
  體積比他們這艘小,但也燈火搖曳,妝點得頗為漂亮。
  那小小的遊船,紅色布幔隨風而動,其中端坐一女子。
  懷抱琵琶,面罩薄紗。
  兩手,好像精美而高超的舞蹈般,在琵琶琴弦上跳躍起伏,時而優美,時而猛烈,動靜結合,其妙無窮。
  祝修遠多喝了幾杯酒,腦袋有點暈乎乎,不過他總感覺,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
  “哎呀不管了,先解決眼下‘逼’我作詩的危急再說……”祝修遠早已心生一計。
  “是何人在此彈奏琵琶,請出來一見!”
  祝修遠起身走到船舷處,對那小遊船高聲大喊。
  那琵琶聲戛然而止,音樂頓停。
  劉文彩及江州名士,讀書人等,也紛紛走了過來,站在祝修遠身後。
  祝修遠其實一直緊盯著那小小遊船,還有其中那位懷抱琵琶的女子。
  只見她被嚇了一跳,整個身體都顫抖了一下,緩緩起身,望著祝修遠他們的大遊船,欲言又止。
  “把船開過去!”
  祝修遠吩咐。
  “開過去,開過去……”
  劉文彩等人醉醺醺,忽然見到一個女子,還會彈琵琶,頓時來了興趣,紛紛起哄。
  隨著大遊船逼近,那小小遊船竟怕得想逃。
  這時,船上有人喝道:“兀那小船,待在原地,不準逃走,不然我等喚來水師,定要捉拿你等!”
  這話就有些過分了,嚇得人家頓時不敢動,降下風帆,那懷抱琵琶的女子,更是躲在船艙裡不出。
  近了。
  兩船相距不過一丈。
  “方才的琵琶曲,彈得甚是不錯,請樂者出來一見……”
  “如此良辰美景,風月無限,該當飲酒弄詩,再奏琵琶……”
  “快出來,與我等一見……”
  那些江州名士,還有讀書人等,興致越來越高,竟將此船當成了秦樓楚館。
  咚咚咚咚!
  銀錠,銅錢,甚至還有金錠等,紛紛自大船拋出,落在小遊船甲板。
  他們這幫家夥,竟在“豪擲千金”!
  “小娘子,莫要害羞,你且出來一見,為我等彈奏一曲,若彈得好,小爺重重有賞!”
  劉文彩這家夥最興奮,說著,又丟過去一錠金子。
  “妾乃良家之婦,商人之妻,正經人家,諸位……請莫要如此!”
  哄鬧中,小遊船的船艙中,傳出一個女聲。
  聽其聲,雖不是窈窕少女,但也必是半老徐娘。
  並且她的聲音中,包含著憤怒、羞澀、委屈,以及一絲無奈。
  “小娘子,你莫要害怕,我等並非歹人。這位,乃江州司馬,這位,乃震澤王世子。”有人叫道。
  “果真是江州司馬祝大人?”小遊船船艙中的女子驚呼。
  祝修遠擺了擺手,將己方的哄鬧製止。
  隨後說道:“不錯,本官就是江州司馬祝修遠。我等方才送走一位友人,感時傷懷,又見此江面宏偉壯闊,遂泛舟其上,飲酒作詩,消除煩悶。”
  “直到方才,我等驚聞夫人琵琶曲,全船皆震,竟忘了飲酒作詩……本官心中煩悶,但聽了夫人短短半曲,心中已頓有豁然開朗之感。”
  “所以這才鬥膽,想請夫人再奏一曲,並無他意,還望夫人成全!”
  祝修遠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禮節非常足。
  那商人之妻聽了這話,早已走出船艙,來到方才彈奏琵琶之處,兩手也抱著那琵琶。
  “既然是司馬大人有請,賤妾自當遵從。”
  商人之妻懷抱琵琶,隔水行了個萬福。
  “司馬大人,弱冠之年,卻能在燕軍犯邊之際,據城堅守十日,令燕軍五萬大軍不得寸進……”
  “正是因為司馬大人之功,賤妾方才能在此江面暢遊……”
  那商人之妻再次福身一禮,遂抱著琵琶坐下,撥弄了兩下琴弦。
  指尖飛舞,或攏,或撚,或挑,無比熟稔。
  只聽嘈嘈如急雨,切切如私語,如銀瓶乍破,如鐵騎突出……
  當真是翻雲覆雨,如墜波濤,眾人的心情隨隨著那琴曲洶湧。
  酣暢伶俐,如飲甘泉,陶醉不已,眾人矗立船頭,好像都癡傻了般。
  曲終。
  祝修遠等無不拍手叫好,並著人送去酒食,算作酬謝。
  那商人之妻起身拜謝,在江州名士的起哄下,她逐漸道出自家身世。
  原來她本是京城人氏,住在蝦蟆陵,十三歲學成琵琶,名動整個京城,風光一時無限。
  但歲月易逝,紅顏易老,繁華不再,終日虛度,門前冷落。
  最後竟委身商人,甘為妻妾。
  但她那商人丈夫愛財,江州戰事一歇,竟立即前往浮梁縣買茶……
  冷落淒苦,孤枕難眠,忽然夢醒,想起年少繁華,總覺虛度了光陰,遂流下淚來,打濕了枕頭……
  心中煩悶,於是泛舟江面,彈一曲琵琶曲,以抒其意。
  聽罷商人之妻的講述,劉文彩、江州名士,及讀書人等,紛紛大發感慨,竟在那感歎時光易逝,紅顏易老……
  而祝修遠卻怔住了。
  此情此景……
  啪!
  祝修遠拍了自己一巴掌,莫非是喝醉了酒,尚處夢中?
  “祝兄,你這是幹什麽?”劉文彩無比詫異,怎麽無緣無故打自己一巴掌。
  “司馬大人……”
  嘶!
  祝修遠揉著臉蛋,好疼,看來這不是夢!
  如果不是夢,那就太巧了!
  祝修遠不由高聲大笑起來,借著酒勁,笑得十分酣暢。
  “祝兄,你這是怎麽了?不要嚇唬我等啊!”劉文彩酒都醒了大半。
  “沒事,沒事……”
  祝修遠擺了擺手,停止大笑,隨後瞄了眼劉文彩,再將江州名士及讀書人一一掃視了一遍。
  眾人大感奇怪,紛紛看著祝修遠,不知何意。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劉兄,還有各位,你們……還楞著做什麽,快快將那首《琵琶行》吟出來啊!”
  “祝兄,什麽《琵琶行》?沒聽說過啊!”劉文彩撓了撓頭,不明所以。
  “司馬大人,我等也不知什麽《琵琶行》……”江州名士及讀書人也紛紛搖頭。
  祝修遠一怔,隨即明白過來。
  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他們的確沒聽說過“琵琶行”三個字,也就是說,此詩在這個世界中,還沒有出現過。
  再者,如果《琵琶行》早已流傳天下,那商人之妻,再像剛才那麽一說,劉文彩他們,恐怕早已怒聲呵斥,大罵這商人之妻,罵她“模仿”、“跟風”、“盜版”……
  然而沒有。
  祝修遠眉頭一挑,拍了拍手,笑道:“那好,既然你等都沒有聽過《琵琶行》,那我就吟誦一番,諸位且聽如何。”
  “好,司馬大人詩才無雙,這《琵琶行》定是傳世名篇……”江州名士等紛紛起哄。
  祝修遠清了清嗓子,矗立船頭,迎風吟誦道: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
  “夜深忽夢少年事, 夢啼妝淚紅闌乾。”
  ……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祝修遠吟誦已畢,劉文彩,江州名士,讀書人,還有那位商人之妻,全都呆了。
  如木雕泥塑。
  “好!太好了,又一首傳世名篇……”
  “司馬大人果然不愧‘詩才無雙’、‘江州司馬好詩才’之名!”
  “祝兄,我等吟誦了一夜的詩詞,加起來都沒有你這首好啊!”
  “司馬大人,我等對你的敬仰之情,如江水滔滔……”
  ……
  祝修遠吟出此詩,頓將今晚的氣氛推至最高處。
  眾人忘我的飲酒,推杯換盞,重複吟誦《琵琶行》,陶醉不已。
  而那商人之妻,見祝修遠竟將她寫進此詩中,這可是傳世名篇啊!
  心情激動之余,只有抱著琵琶繼續彈,方才能聊表心中歡喜與感激之情。
  祝修遠也十分高興,一杯接著一杯,把美酒當白開水來喝。
  最後,祝修遠竟不知喝到幾時,身在何處。
  伶仃大醉,倒頭便睡。
  真是一覺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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