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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中秘》第9章
因為我和他一樣,都曾在××集中隔離醫學觀察點(也就是俗稱的“隔離點”)志願服務半個月——一個完整的隔離周期。不過,我比他早一批到達,而正是他來接替我的志願服務。

我放下手機,撐開手心,仔細端詳。十多天前因消毒藥水侵蝕而滿掌紅斑、蛻皮嚴重的雙手,紅斑已經褪去,新皮已經長成,看不出任何變化。然而,腦海中關於××隔離點的記憶卻不停閃現——從報名到出發,從恐懼到適應,最後平安回家,一幕幕場景、一個個細節異常清晰。

大年初二,剛吃過晚飯,我正準備起身收拾碗筷。此時,手機傳來微信新消息提示。我心裡一緊,想必是單位加班通知。打開微信群,收到一則關於選派機關年輕幹部到市集中隔離醫學觀察點志願服務的通知,落款為市委組織部(注:我們這個市為縣級市,並非地級市)。

工作群一反常態,並沒有馬上出現一連串的“收到”回復。我看完文件,心裡有了報名的念頭,但還想觀察一下其他同事的反應。辦公室主任見沒人回應,開始小心地試探著大家的態度。我再次仔細閱讀了一遍文件,發現報名條件都符合。不過,“服務期至少14天且服務期間不準回家”的提示,讓我有些遲疑。

正尋思時,手機屏幕彈出一條消息:“我是年輕黨員,我報名。”報名的這位同事比我小幾歲,是一位身材嬌小、家境優渥的姑娘。湊巧的是,她家就在我家隔壁單元樓。同事那擲地有聲的回答,直叩我的心底,讓我頓感慚愧。一位剛剛參加工作的姑娘都能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身為男兒且同為黨員的我為何還在踟躕?我隨即私信辦公室主任,申請報名。

單位同事紛紛為我倆點讚加油。可我沒有一絲激動,隻祈禱能順順利利完成服務,平安回家。臨睡前,看到一張照片,一個小女孩趴在即將出征武漢的母親身上嚎啕大哭,身為軍醫的母親背靠門框,一手捧著女兒的臉頰,一手擦拭淚水。我不由得感歎道:“哪有什麽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疫情形勢急轉直下,我市及周邊縣市陸續新發現了幾例輸入型確診病例,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接一道的防控令和不斷加碼的管控措施。大年初五晚上9點多,市委組織部打來電話,沒有一句新年裡應有的寒暄和祝福,僅告訴我準備幾套換洗衣物,明天早上到市政府集合。不及問清楚去哪個隔離點,電話已經掛斷,莫名的忐忑和擔憂開始湧上我的心頭。

第二天清早,我獨自開車趕往市政府。入口處的保安戴著護目鏡和口罩,手握測溫槍,對進入人員逐一測量體溫,我本就忐忑的心情更加緊張了。集合大廳裡,先到的志願者都戴著口罩,散立在大廳各處,獨自低頭翻看手機。點名報到後,我們一行十位志願者登上在外等候的中巴。車門正要關閉時,指揮部的一位領導快步衝來,踏在車門台階上簡單叮囑了我們幾句,並鞠躬致意。這不經意的舉動,觸動了車內每個人的心弦,大家不約而同地使勁鼓起掌來。我想,這掌聲既是對鞠躬的回應,也是對我們自己的鼓勁。

××宿舍區是工業園區內企業共建的職工宿舍區,主體是四棟宿舍樓,每棟樓各佔一邊,剛好圍攏成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擺放著一個雕塑。宿舍區建成不久,多數尚未啟用,剛被征用為醫學隔離點的即是位於東側的四號樓。

先遣隊工作人員已身著防護服在入口處把守,完成體溫檢測和掃碼入群後,我來到位於四樓工作人員區。

拖著行李箱走在狹長昏暗的過道上,感覺仿佛重新回到了校園宿舍。打開房門,房間寬敞明亮,但陳設很簡單:一張木板桌,一條鋼製板凳和兩個高低鋪,陽台處裝著一個不鏽鋼大水槽,側邊是衛生間。大板桌上還留著剛擦完灰塵的水痕,板凳的凳腿早已鏽跡斑斑,一塊未安裝的床板靠在牆上。想必所有家具都是臨時調運過來的。牆上的掛壁式空調和牆角的路由器讓我勉強打起了精神。我趕緊打開空調,測試網絡,陣陣暖風趕走了寒冷,滿格的信號驅散了焦慮。工作人員拖著大紙箱給我送來了三條軍用毛毯和生活物資,我一件件取出,碼放在床上。除了牙刷、毛巾、臉盆之類的洗漱用品,還有電吹風、電水壺這樣的小家電,更為貼心的是,還有眼罩和耳塞。看著鋪滿一床的物品,著實有點意外和感動——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還能有如此周到的準備,真不是件易事。

四、現場培訓

中飯剛過,群裡傳來一張宿舍平面圖、一張崗位分工表和一份工作手冊。四號宿舍樓共有13層,每層39間宿舍,其中四樓是工作人員區,5至12樓是隔離觀察房。全體人員被分為四個大組:綜合服務組、人員聯絡組、醫療保障組和安全保衛組。綜合服務組是先遣隊的班底,負責後勤保障和綜合協調;安全保衛組由公安乾警和輔警組成,負責外圍警戒、監控值班和緊急處置;我們志願者和幾位醫務人員被安排在醫療保障組和人員聯絡組。人員聯絡組的職責相對簡單,主要是穩定入住留觀人員的情緒,並隨時回應他們的訴求。我所在的醫療保障組任務最為繁重,除了負責留觀人員的入住,送餐送物,還要處置醫療垃圾和進行室內消毒。醫療保障組又分為三個小組。每組三人,對應上午、下午、晚上三個班次;每個班次五個小時,輪流交替。

醫療保障組長召集所有組員開會,演示如何穿脫防護服與佩戴口罩,講解留觀人員入住流程,最後反覆叮囑注意個人防護。醫療保障組長是位醫生,習慣性地將留觀人員稱呼為“病人”。一位志願者靈機一動,提議把留觀人員改稱為客人。大家都覺得這稱呼既不拗口又很貼切,便將其固定下來了。

小組長拿出全套防護裝備,從上到下包括頭套、護目鏡、口罩、乳膠手套、防護服、鞋套,讓我們試著穿脫。穿戴看似簡單,但每個步驟都有一些要領,必須小心翼翼。我拍了一張自拍照傳給家人,看到我保護得嚴嚴實實,他們安心了許多。隨後,小組三人一齊穿著防護服實地模擬了一遍所有工作流程。隔離觀察房的擺設和生活物資與我們志願者一樣,個別房間還加裝了電視機,方便不會使用手機的老年人打發時間。

五、寒夜難眠

宿舍的噴淋龍頭簡陋卻實用,一紅一藍兩根水管的頂端各裝一個閥門,然後匯接成一個出水管。我擰開熱水閥門,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趕忙後退幾步,可一股冰冷的鐵鏽水還是不偏不倚打在臉上,用手心一抹,滿手都是黃褐色的水痕。繼續放水,但水溫始終冰涼。正要了解情況,發現微信群中已有了各式吐槽。現場指揮長安慰大家,說宿舍供熱依靠太陽能和空氣能,待天氣晴好就會有熱水。一位志願者並不買帳,轉發了一張天氣象預報截圖——未來七天每天都是陰雨,氣溫也逐級下降。預想到未來十余天都可能無法洗澡,我心裡開始有些怨氣。

我轉身去鋪床。軍用毛毯摸著很厚實,手感也不錯,不過總感覺散發著一股異味。我湊近一嗅,濃重的木屑味和發霉味充滿整個鼻腔。本已沮喪的情緒便一下跌至谷底,許久未能平複。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竟著衣歪躺在兩條毛毯間。

六、首位客人

2月1日上午,隔離點迎來了第一位客人,恰巧輪到我們小組值班。看到我們全副武裝和外圍站崗的民警,客人有些害怕。體溫檢測37.2度,這是發燒的臨界點,我們立即警覺了起來。詢問得知,客人1月23日趕在離漢通道關閉前離開武漢,一路輾轉經過湖南、江西、福建,本想投奔長三角的親屬,但長三角各大城市已經禁止入城,故無家可回、投親無望的他只能在我市高鐵站下車,隨即直接被送至隔離點。客人不時咳嗽,讓我們感到十分擔憂,大家心照不宣地撤後幾步,並用力按了按口罩鼻夾和護目鏡框,趕忙加快速度安排客人入住,並叮囑他,身體若有不適必須第一時間報告聯絡人。

當天晚上,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客人體溫超過38度,被緊急送至市人民醫院。我心裡咯噔一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停翻閱關於新冠肺炎救治方法的信息。午夜12點前後,醫院傳來好消息——客人肺部影像學正常,血液化驗提示普通感冒。客人被留院隔離治療,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些。又過了兩天,客人的核酸檢測呈現陰性,從而徹底排除了新冠病毒感染的可能。這一場虛驚,給所有工作人員上了生動一課:安全防護時刻都不能放松,危險或許就隱藏在身旁。

七、獨守值班區

從第五天開始,原本緊張的醫用物資愈加短缺。所有醫用物資都限量供應,尤其是防護服僅在當班前才能到組長處領用,其存量僅能保證當天。為減少物資消耗,組長考慮突破“雙人進出”的規定,改用“單人上樓執勤,其余樓下備勤”的模式。我第一個嘗試新模式。上樓前,樓下備勤的志願者反覆檢查了我的穿戴,在把對講機交給我時又叮囑我,有事時隨時呼叫。

到了值班區,沒有預想中的緊張,反而有些興奮。完成台帳登記後,順手抽出一張白紙,一邊眺望遠處的工地和高鐵線,一邊開始塗鴉。每隔一會就不自覺地按下對講機旋鈕,看看時間,期盼時間過得快些再快些。正當自己發呆時,對講機傳來“醫療組、醫療組”的呼喊,我抓起對講機大聲回復“收到、收到”,但對講機另一頭仍傳來不斷的呼喊。我有些慌神,最後才發現自己沒有按下通話鍵。所幸沒有意外,只是安保人員在監控中看到有客人打開了房門,通知我勸阻客人。

八、難忘元宵

元宵節到了,掐指一算來到××已是第十天。臨近傍晚,市委組織部派人送來了慰問水果和湯圓,幾位擅長廚藝的志願者,蹲在電飯煲前為大家煮湯圓。看到湯圓充足,現場指揮長臨時決定為所有客人加送一份。我們待班的兩組迅速穿上防護服,上樓與值班組一同為客人們送上這份元宵禮物。知道我們來送湯圓,有些客人隔著門大聲向我們道謝,有些探出頭向我們揮手致意。這一聲謝謝、一個揮手,是我收到的最特別的元宵禮物。重新下樓已近8點,醫療組的其他志願者都在默默等侯我們。看著一盒盒原封不動已經起糊的湯圓,一同上樓的女醫生當場淚目。

回到宿舍,照例刷一遍朋友圈和微博,看到幾位客人們在朋友圈裡曬出的湯圓照片和留下的感人話語,看到一篇篇、一幅幅紀念在前一天去世的武漢醫生的文章和圖片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留下了眼淚。我走到陽台上,抬頭遠眺窗外的高懸的明月,唯願這輪明月捎上我對醫護工作者的敬意。

九、專司消殺

隨著客人增加,隔離點接近飽和,志願者隊伍也不斷壯大,現場指揮部對醫療保障組的分工做了調整,我們小組再添兩人組成消殺小組,專職負責空間消殺和醫療廢物處置。雖然工作內容較之前單一,但責任和強度卻一點沒有減輕。

消殺是一件細致活,除了要弄清不同消毒區域、物品的噴灑劑量和不同濃度溶液的配比規則,還要謹防意外。一位志願者在配比消毒水時,不慎將高濃度的次氯酸鈉溶液濺在襪子上,襪子很快就腐蝕出一個大洞,事後大家對此仍心有余悸。

消殺更是一個體力活,穿著密不透氣的防護服再背上接近40斤的農藥桶,即使不動也會大汗淋漓,更何況要在一個班次裡不停歇地噴灑完足足三桶,完成六層樓的消殺。噴灑中,噴杆和軟管的連接處難免因壓杆控制不當而漏液,消毒水順著橡膠手套的縫隙滲透到手中, 異常難耐。一班過後,褪去手套,雙手都已裹著濕漉漉一層皮泥。輕輕一搓,一塊塊表皮隨著皮泥一塊掉落。

十、準備回家

2月12日,和往日一樣穿好防護裝備準備上樓開始上午的工作。走道上看到許多陌生的面孔,估計又是來增援的志願者。下班後才知道,他們都是來接替我們的新志願者。

接替我的是一位憨厚、靦腆的小夥子,一問才知道是位返鄉的大四學生。問及為何來隔離點,他告訴我,他既想出把力又想錘煉一下自己。下午工作交接後,同批的十位志願者相約到小廣場的雕塑前合影,這是十四天來第一次踏出隔離點大門。抬頭望著無邊的白雲和隱約的太陽,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第二天清早,我收拾好行囊,擦拭完桌椅,端坐在木板桌前。撕開最後剩余的兩小包堅果並一齊倒入口中,慢慢咀嚼並環顧四周,看著疊成“豆腐塊”的軍毯,掛在晾衣架上的塑膠鞋套,水槽上牙杯裡擠扁的牙膏,心裡竟有一絲不舍。伸出雙手,望著紅腫、坑窪的雙手,我感慨自己沒有偷懶、盡了職責。

臨走前,我在電梯廳的留言板上寫下寄語:“吾輩共責,同袍克瘟,心凝志矢,凱歌必聞”。接我們回家的,仍是那輛中巴車和那位師傅。看到××宿舍區大門的抬杆漸漸抬起時,我知道,同車的所有志願者都結束了一次人生的洗禮!

(作者敘時為某市集中隔離醫學觀察點志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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