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天空中,好似火山噴發一般,血紅色霧氣由下至上,由細到粗,直插萬米高空,隨後迅速擴散開來,很快就將一大片天空染成了紅色。
“啊!那邊的天上還有……”顧雪曼驚呼,轉頭看著後方的天空。
不知為何,當血紅色煙霧染紅天空時,顧雪曼竟然想到的不是鮮血,而是這血色的至高無上,是自身的卑微渺小,是想要立刻跪伏在地、頂頂膜拜的永世臣服。
“你們都感覺到了嗎?”曾輝望著天空中逐漸擴大的血色,心中同樣泛起一股莫名的悸動。
曾輝此刻的悸動,來至於靈魂深處,是一種最原始、最為純粹的本能驅使。
面對天空中不斷壯大的血雲,曾輝的身體,竟然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與卑微,仿佛自己變成了巨人腳下的螻蟻,神靈眼中的凡靈。
曾輝心中有種衝動,想要立即跪伏在地,對著天空叩首膜拜,永世臣服於它的至高無上。
“恩。”夜修點頭,在他的靈魂深處,同樣有著與曾輝相同的悸動。
望著天空中的血色,夜修黑色雙眸中,也被鍍上了一層深邃的血光。
至高!
無上!
威嚴!
永恆!
天空中的那片血色,無象無形,卻讓所有生靈,都泛起面對偉大存在的敬畏。
同一時刻。
世界各地,無數宗教信徒,開始面對天空叩首,頂頂膜拜,以自己最為虔誠的信仰,祈求著神靈的寬恕與賜福。
除了宗教信徒外,也有難以計數的普通人跪伏在地,這並非他們迷信無知,而是來自本能的敬畏與臣服。
血色霧氣,漸漸形成了無邊的雲層,將本就顯得暗淡的太陽,從人們的視線中驅逐了出去。
天,暗了下來……
無邊無際的血色,籠罩了整個世界!
就在這一刻,無論是人是獸,無論飛在天空還是遊在海中,無論是否存在智慧與否……只要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當中的生命體,都感受到了無法抗拒的困意,在不久之後,就紛紛陷入了最為深度的沉睡當中。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夜修癱倒在地上,他的身體已經毫無知覺,就像是意識感官與肉體完全分離了開來,並且意識正在漸漸陷入沉睡,好似要被黑暗徹底吞沒。
無窮無盡的倦意,一次次磨滅著夜修的意識,想要讓他與所有生靈一樣,陷入最為深度的沉睡當中。
然而,夜修卻在以自己的意志力,與天空中的至高偉力進行著對抗,他的意志力就如同在風中搖曳不定的燭火,看似隨時都會熄滅,可卻又始終跳動不息。
這是個人意志與至高偉力的交鋒,如同螻蟻想要撼動巨人,可憐而可笑。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疲倦至極的意識之中,反反覆複重複著這三個字。
夜修不斷提醒著自己,一定要保持住清醒。
這無關乎於生死,無關乎於執念,無關乎於任何人與任何事。
他只是單純地不想陷入沉睡,不想自己被操縱,不想自己被支配。
他不情願,所以他抵抗。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
所有的人,所有的動物,所有的植物,所有一切有生命氣息的存在,都紛紛陷入到了沉睡當中。
不,不是所有。
至少,在西海市還有一個模糊的意識,還在重複著單調且毫無意義的三個字。
“不能睡……”
“不能睡……”
夜修的意識渾渾噩噩,他甚至快要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可卻依然在固執地堅守。
到了這個時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麽,可是他就是想抵抗下去,直到他再也無力抵抗為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無邊無際的疲倦與困意,漸漸從他的意識中緩緩退去。
又過了良久之後,失去感知的身體,才漸漸恢復了一點知覺。
夜修用盡渾身的力氣,顫抖著從地上站起身來,隨後緩緩望向血色的天空。
面對無邊無際的血色天空,夜修依舊能感到自己的渺小,可卻不再卑微,不在畏懼,不在有想要臣服的意願。
血色雲層遮天蔽日,翻滾卷動,猶如一片血色汪洋。
滴答!
一滴雨點,一滴血色的雨點,落在了夜修的臉上。
血色雨點,轉眼形成萬千血色雨線,並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一片血色雨幕。
血雨降臨人間。
夜修張開雙臂,任由血雨落在臉上身上,他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是否是真正的鮮血。
然而,夜修驚訝地發現,鋪天蓋地的血色暴雨,不但沒有任何特殊的氣味,反而帶著一種令人迷醉的清香。
夜修仔細觀察。
他驚訝地發現,血色雨點無論落在任何地方,地面、建築、人體、動物、植物……血色雨點都會直接化成一縷縷的霧氣,融入到接觸物當中。
隨著血雨持續落下,周圍的能見度開始急劇下降。
夜修來到顧雪曼身旁,試了試她的呼吸與心跳,發現她只是睡著了,身體並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曾輝的情況也同樣如此,就像是在正常睡覺,只是無法喚醒而已。
詭異的血色暴雨,仿佛要湮滅人間,將這個世界徹底染紅。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夜修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清百米外的事物,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能見度還在繼續下降。
“嗯?”
夜修發現,一縷縷的血色霧氣,纏繞在皮膚表面,不斷滲透其中。
夜修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暫時不知道這血色霧氣對人體有沒有危害,至於以後會有什麽影響,現在也是無法推測。
“沒有味道。”
夜修從一開始就發現,血雨沒有任何氣味,剛才他用舌頭試了試,的確也沒有半點的味道。
血雨鋪天蓋地,仿佛永遠都不會停下。
夜修拿出手機,發現民用信號與衛星信號,都已經變成了灰色,這是一個極其糟糕的預兆,如果他猜測的沒錯,現在大部分無線電設備,都在血霧的干擾下失去了作用。
夜修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正午,曾輝、顧雪曼依然在沉睡,並沒有蘇醒的預兆。
沉吟了片刻,夜修就沿著公園的石路,一路向前走去,到處是昏迷在地的人。
在走出去百米之後,夜修沉默地掉頭,再次返回到俱樂部的大門前。
他踩著滿地的碎玻璃,沉默地進入到俱樂部的接待大廳,他來到吧台右側的食品貨架前,從地上撿起兩袋餅乾與一瓶礦泉水,在出來的時候順手拉了一張椅子。
夜修坐在血色雨幕中,將由黑白兩片組成的夾心餅乾,一塊塊地送入到嘴裡咀嚼,偶爾覺得口乾時才會喝上一口礦泉水。
他看起來很平靜,就像是無事可做的閑人,在消磨著用不完的時間。
可實際上,此刻夜修心中十分恐懼,比任何時候都要恐懼。
因為,這個世界太安靜了。
靜的可以聽到心臟在猛烈跳動,可以聽到血液沿著血管流淌的聲響。
血霧彌漫,能見度越來越低,到了下午2點左右,夜修的視線,已經被困在了50米內的范圍。
不過到了此時, 血雨也已經淅淅瀝瀝,終於有了停歇的預兆。
終於,當時間指向下午3點時,血雨徹底停了下來。
夜修等待著,期盼著,擔心著,他希望顧雪曼與曾輝能夠蘇醒過來,也希望所有人都能夠蘇醒過來,因為他真的很恐懼,害怕自己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清醒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
躺在地上的兩人,依然在安靜地沉睡。
夜修時而望向血色天空,時而望向地上沉睡的兩人,時間開始變得越來越慢。
不,並不是時間在變慢,而是夜修焦急的內心,變得越來越快。
時間在繼續轉動,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夜修下意識抬頭,看向顧雪曼與曾輝,然而兩人依舊在沉睡,毫無蘇醒的預兆。
整個世界,一片血紅,即便在晚上,黑暗也無法降臨在這個血色的世界。
血霧中的世界,安靜卻不死寂。
顧雪曼與曾輝依舊在地上沉睡,兩人始終保持著均勻且綿長的呼吸,單從外表來看,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可兩人卻無法被喚醒。
在這個安靜的血色世界中,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然而時間並沒有消失,饑餓與疲倦,依然會隨著時間的轉動而出現。
不知不覺中,夜修閉上了眼睛,只是他很確定,這一次是他真的想睡了,而非是被某種力量所操控,可是他並不知道的是,他的困意中依然帶著某種秩序的影響,只是這種影響很隱晦,從主觀上難以察覺。
也就在夜修入睡後不久,這個世界開始了最為瘋狂的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