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春節期間，不過酒店依然顯得很熱鬧。

　都是呼啦啦一大群，拖家帶口帶著親戚出來吃飯。偏偏吃完飯，他們還不著急走人，所以門口堵了好些人。

　大家迎著冷風，男士夾著煙談笑，孩子們你打我鬧跑來跑去。

　辛啟天在樂華這邊的座駕，是臨時從靈泉分公司那邊調來的一台普通車。下車後，他便停頓腳步，稍微愣神。

　“天哥，怎麽不走啊。”秦高昂沒有大步走了兩下，回頭奇怪的說道。

　思緒被打亂，辛啟天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抬腳，“這就走！”

　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很熟悉的聲音，“小天！”

　“沫沫。”辛啟天望了過去。

　視線中，一個身材高挑，一身藏藍色大衣，穿著高跟鞋約莫一米八的美麗女子，出現在眼前，她習慣性的一把抓住辛啟天手臂，露出仿佛冬日溫暖的陽光一般的笑容，“小天，你怎麽都到了。我還在那邊停車場等你呢。要不是我四處張望，隱約看到你，差點就錯過了。”

　辛啟天笑道:“哈哈，不錯呀。這麽多人，你都能一眼瞧見我，看來，我還真是鶴立雞群。”說著話，他看到周沫凍得發紅的臉頰，關切道:“你怎麽在外面等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找到路，不用你來接。”

　“沒關系，趕緊上去吧！”周沫搖搖頭，笑容滿面，心情極好的說道。

　一邊拉著辛啟天前行，她一邊絮叨著，“我們家這些年，生活慢慢好了。然後親戚朋友一下多了起來。安安和我媽想著熱鬧，就擺了好些酒席。過年訂飯的人多，一個大廳不夠用，又分了好幾個地方。我怕你上去後，坐錯了地方。那些親戚瞎問話，弄得你尷尬。”

　辛啟天輕輕頷首，沒有多說。

　不多時，幾人已經來到主廳門口，整個過道走廊中，顯得頗為擁擠。

　一群孩子呼啦啦追逐打鬧，怎怎呼呼。忙碌的酒店工作人員，穿梭其中。

　而大廳門口，新郎新娘和伴娘伴郎們，正在迎接前來的賓客。

　辛啟天剛一出現，周安便快步上前，身後穿著潔白婚紗的老婆，也追了上來。

　“小天哥，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辛啟天打量著眼前這小子，拍拍他手臂，笑道:“哎呦呵，安安，今天你帥氣的趕上我了。眨眼間，長得又高又大，精氣神飽滿，不錯！”

　周安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覺衣服被拉動，立刻說道:“哦，對了天哥，這是我老婆，戴思琪。”

　“天哥你好！”身邊的女孩戴思琪眼中滿是好奇，禮貌的說道。

　“你好。我聽沫沫說過，我們家安安能娶了你，可真是修來的福分。以後結婚了，希望你們能夠家庭美滿。安安這小子，有時候挺倔，你要多包容。要是他欺負你，你就揍他。呐，給你們的紅包，新婚快樂！”辛啟天微笑著說道，從衣兜中，取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遞了過去。

　“謝謝天哥。”戴思琪禮貌的說道。

　周安笑道:“小天哥，我才不會欺負我老婆呢。你可別挑撥我們夫妻關系。”

　“哈哈，不錯。記得你以前愣愣的樣子，現如今，倒是挺會討女孩子開心。真是長大了。”

　說笑幾句後，周安拉著辛啟天，“小天哥，我送你進去。”聲音放低了一些，“你坐我媽那桌，然然姐他們一家也在，還有樂先生，都是你和我姐的好朋友。”

　“不用了，你姐帶我進去就行了，你接著迎接客人。”辛啟天說道。

　“那行。”

　走進大廳，放眼望去，中間一條紅地毯，兩邊各自三行酒桌，黑壓壓的一片人，吵吵鬧鬧。連音響中的喜慶音樂也蓋了過去。

　一路前行，不少人都熱情洋溢的與周沫打招呼。

　辛啟天大步前行，低聲問道:“沫沫，公司那夥人也跑來了?”

　“沒有，就樂董，張哥，鍾總幾人。離得遠的，我特意打電話跟他們說，你嚴謹他們跟著湊熱鬧，不要搞虛頭巴腦的東西。”周沫說。

　周沫在啟天系當中，基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老樂，化飛他們，非常清楚，周沫就是辛啟天的大管家。

　她們家這麽重要的事情，按照普通人情邏輯，幾位老總應該是過來一下。

　但是辛啟天和他們相處方式不一樣。盡管知道可能會被拒絕，但也都一一親自給周沫打電話，表示要來，周沫自然一一感謝，然後拒絕。

　老樂，張良策，鍾承顏，小荊幾人都是最初珍軟時期的老人，過年期間各地飛著忙活完，已經回到樂華這邊，所以便親自上門。

　辛啟天之前沒有打聽這些，稍微關心兩句，笑道:“行呀沫沫，你現在也會打著我的旗號，忽悠人了。”

　周沫今天心情很好，輕輕錘了他一拳，說道:“哼，我可沒少打你旗號做事，不過，一直都是維護你的。你要是不滿意，就開除我。”

　辛啟天搖頭笑了笑。

　說著話，幾人已經來到最前方的酒席，饒小荊、老張幾人立刻站起來，熱情的迎接。

　倒是老樂和鍾承顏，因為出鏡率高。特別是老樂，國內首富身份，他一來，這邊一些領導也跟著湊熱鬧。雖然不在意，但他做事和辛啟天一樣穩重，也都親自過去，和那些人聊了一下。

　飯桌上，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也跟著站了起來，滿臉慈祥的樣子，打量著辛啟天。她是周沫媽媽，實際上才五十過半的年紀，可顯得極為滄桑。

　這是她頭一次見辛啟天，倒是聽了許多次了。

　“你好辛董，真是麻煩你過來一趟。這些年，沫沫安安多虧你照顧。”老太太今天氣色不錯，拉著辛啟天的手，客氣中又有著一絲親近的說道。

　“阿姨，您叫我小天就行了，千萬別什麽辛董。其實這些年，我還得多謝沫沫照顧我。”此刻，辛啟天在樓下的緊張，全然被老太太親切的眼神給消去了。

　“小天，來，坐下說話。”老太太了拉著辛啟天坐在自己身邊，“小天，你年紀輕輕，一個人出來闖蕩。現在已經有了那麽大成績，沒想到你還這麽禮貌善良真好。”

　“我們家沫沫一開始，只是個高中肄業的小姑娘。你能給她一個機會，委實難得。我自己身子骨不好，連累了她姐弟倆，要不是因為你，沫沫肯定沒有今天。”

　“不管你怎麽說，我都很感謝你。”

　“千萬別阿姨。沫沫本來就很有天賦，哪怕沒有我。她也一樣會有很大成就的。”辛啟天說道。

　“我們家丫頭，我知道。她雖然勤快，再能乾，短短幾年也不能達到這種高度。倒是你才是個好孩子，一個人在外闖蕩不容易，肯定吃了很多苦。以後在申河，你要是沒事，可以多來我們家。”

　“哎，好的阿姨。”

　周沫媽媽拉著辛啟天關心的說了好些話，偏偏一點兒不顯得嘮叨。

　在座的眾人，沒人插嘴。都一副看熱鬧的架勢，悄悄笑著。

　連樂新覺與鍾承顏幾人回來後，也沒有打擾，和張良策，饒小荊一起低頭嘀咕。

　邵倩然與家人坐在一起，抱著孩子，喜笑顏開的和自己老媽指著辛啟天，也低聲說笑。

　現場氣氛，頗有些奇怪。

　前後好幾桌，不少人也紛紛望了過來，私下好奇的相互打聽辛啟天身份。他們只是能看出來，辛啟天好像挺不凡，具體什麽情況，卻都不知曉。

　更遠處小包廂中，一些樂華這頭的小領導，倒是清楚辛啟天狀況，只是沒敢來叨擾。

　沒等候多久，婚禮正式開始。

　現場氣氛極為熱烈。

　樂華市是內陸城市，不像沿海。這幾年，周安的婚禮，是很少見的那種很大排場的婚禮。

　來參加的人，都覺得與有榮焉。

　好些個親戚們，都豔羨的討論著，周沫她們家，真是發達的不得了。

　酒桌開席，大家一邊吃著飯，一邊相互談笑。這個說，我以前是周沫同桌，關系極好。那個說，我以前和周沫媽媽是鄰居，周沫小時候，還抱過她。

　辛啟天這桌，倒是沒有人吹牛。不過氣氛，也很是和諧，大家笑聲不斷。

　酒足飯飽，三四點的時候，酒店這頭才完全散場。

　辛啟天原本是要離開的，結果被邵倩然，周阿姨，秦阿姨她們一起叫著，也坐車跟去了新房。

　這一去，鬧騰了一天。

　其實這頭的新房，是周沫年前才買的。等結完婚之後，周安她們還會回到申河那邊。

　這些年，身為辛大老板的大管家。盡管周沫一直推辭，可年薪也達到三百多萬，加上各種福利，買幾套房子，一點問題都沒有。

　周沫平常也不怎麽花錢，除了給辛啟天買許多衣服零食之外，把錢都讚著。

　深夜，冬日的風呼嘯著在城市肆虐。

　小區樓下，老秦正去取車，周沫和周安在送別辛啟天。

　周安滿臉猶豫不決，心不在焉的說著話。忽然，他抬起頭來，“小天哥，我想和你說兩句話，咱們去那邊。”

　周沫一把拉住周安，“安安，你要說什麽，就在這說！”

　“姐……”

　“沒事，沫沫，我們去抽支煙。”辛啟天神情平靜的笑道。

　兩人走到遠處大樹之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湊在一起，說了兩句，臉上都沒有笑容。

　周沫站在原地，滿臉憂慮，身子動了動踟躕徘徊著，終究深深歎息一聲，沒有跟過去。

　不多時，兩人又走了回來，周安揮揮手，“小天哥，姐，那我先上去了。”

　他說完，腳步很快，人便消失在樓道。

　周沫欲言又止，“小天，今天謝謝你。不管安安說什麽，你別在意。你回去早點休息，那，我也先回去了。”

　辛啟天面無表情望著周沫背影，三兩秒之後，他猛然抬腳，追上去，拉住周沫，“你等等，我說過，永遠別對我說謝謝。”

　周沫溫柔的笑道:“我總是忘記，但我真的很謝謝你。我知道，其實讓你來，你挺為難的。”

　“對不起。”辛啟天聲音低沉。

　周沫深吸一口氣，“小天，我其實也一直很想對你說，永遠別對我說對不起。最初我不太明白，後來我明白了，我就很不想你有任何愧疚。你記得嗎，你當時很鄭重問我，我想清楚了嗎，我也很鄭重的說，我想清楚了。”

　“好多次，我都想給你說，別對我說對不起。可是，我怕我要說了，就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辛啟天注視著周沫的眼睛，昏暗的燈光下，皎潔的月色中，她的眼睛，好像越來越明亮。

　良久，辛啟天拿起電話，“老秦，你自己直接回去吧，我想和周沫一起走走。別廢話，哪裡有那麽多保護，放心吧！”

　掛斷電話後，“沫沫，你給阿姨也打個電話，告訴她稍微一點回去。”

　周沫沉默著，低下頭，又抬起頭，“小天，我……我今天，真的沒想讓你過來，只是我弟弟，還有我媽……”

　“打！”

　“好吧，你可從來沒對我凶過。”

　出了小區，街道上已經基本沒有人了，只有一排排高大的路燈，以及呼嘯的風，穿梭在光禿禿的大樹之間。

　兩人並排而行，衣衫獵獵作響。

　路燈照耀下，影子時而疊在一起，時而又變得細長。

　也不知走了多久，辛啟天聲音溫和，微笑著說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那時候，你還沒有這麽高，匆匆忙忙的從電梯裡面出來，然後一頭撞在我的心口。”

　周沫扭頭，溫柔的笑著:“我也記得。當時，我才辭退一個夜班工作不久，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加入了珍軟公司。進來後，就每天忙著學習，非常累，但我感覺非常充實。”

　“漸漸地，對公司了解的更多。我一直很羨慕能夠賺五六千的軟件工程師們，然後從他們口中，經常聽到你的名字。他們對你極為推崇。 ”

　“我聽得多了，知道你比我還小一歲，一個人出來打拚，從學校門口路邊攤開始。然後，我就把你當成了榜樣。那次匆忙撞到你，我心跳都差點停止了，生怕你生氣，把我開除。”

　“結果，你竟然那麽禮貌，一點也不像想象中，嚴厲的大老板樣子。”

　“對了，我記得，你好像問然然姐我是誰，她也沒說我名字。當時我慌張的沒感抬頭，你應該沒看見的樣子，你怎麽知道是我啊?”

　辛啟天神秘的笑道:“哈哈，其實我看清了。我只是習慣性的，掩飾自己。”

　周沫笑著打了他一拳，“竟然是這樣，你可真壞！”接著，笑容消失，眼中滿是憐惜，“你那麽小，就把自己完全包裹起來，高中之後，你一個人生活，肯定很難過吧。”

　辛啟天摸摸周沫腦袋，溫柔的笑著，“你真是個聰慧的女子，會這麽聯想。其實，不是高中。你要是想聽，我可以詳細說一說，很多年了，我都是帶著面具，融入了肉裡面，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