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暴力。”
“就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看著捂著腦袋蹲下的折紙,謝銘沒好氣的盤膝坐在了地上:“給你三分顏色,你還真給我開起染坊了。”
玩鬧夠了,差不多也該談談正事了。
“折紙同學,你家裡....”
“折紙。”折紙頗為認真的看著謝銘:“叫我折紙。”
“.....折紙。”
謝銘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家裡人去哪裡了?”
“妹妹出去玩了。”
“妹妹?”這個消息讓謝銘遲疑了一下:“折紙你,有妹妹?”
“嗯。”
折紙點了點頭:“她也叫鳶一折紙,和我同名同姓。”
“親的?”
“認的。”
有著一個同名同姓,還是認的妹妹?還兩個人一起生活?
謝銘深深皺起了眉頭:“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
沉默了數十秒,折紙的眼眸中開始翻湧起一些情緒:“只是,有一些類似的境遇而已。”
“我和她,都是空間震的受害者。”
“空間震?這個年代?”
“有些事情,沒有辦法和老師詳細講。”折紙平靜的說道:“知道太多,對老師不好。我也有著保密義務。”
“ ”
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沒有辦法細講?有著保密義務?你下一句話是不是要蹦出來個‘懂得都懂’?
“我明白了。”
謝銘揉了揉眉心:“也就是說,因為和空間震有關的事情,你和你的妹妹有了類似的遭遇。所以你和她現在生活在了一起。”
“嗯。”
“然後這個遭遇,還不能和我細說?”
“.....也不是,不可以和老師你說。”
遲疑了小會兒,折紙突然問道:“老師是否還記得,前段時間在天宮市發生的火災?”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聽到折紙這麽一說,謝銘也‘想’起來了,好像的確有這麽一回事。不過因為發生地點是在天宮市的另一側,再加上他當時好像有什麽事情,所以就沒有過多在意。
“受災好像挺嚴重的....”
“嗯。”
折紙微微點頭:“建築的受損很大,但大多數人都成功逃脫了出來。除了.....妹妹的父母。”
“.......難道說,折紙你也是?”
“是的。”折紙淡淡的說道:“在五年前,我的父母也喪生在類似的災難中。”
“所以在知道這件事後,我才通過手續收留了她。”
“.......那麽,妹妹現在是在醫院裡嗎?”
“是的,雖然她並沒有受太嚴重的傷,但保險起見還是需要治療觀察。”折紙看向謝銘:“再具體的情況,就沒有辦法和老師你說了。”
“不,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輕輕摸了摸折紙的腦袋,謝銘輕聲說道:“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話,就盡管和老師說。”
“那麽....”
“那件事就不要提了。”
“.....嘖。”
“你這孩子真是....”
謝銘沒好氣的說道:“才講幾句正經話就又開始了,能不能認真一點。”
“我一直很認真。”
“停。”謝銘看了眼牆上的時間,隨後站起身來:“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折紙你餓了沒有?”
“不,還沒有。”
“是嗎,那有些可惜啊。”
謝銘笑了笑:“我和凜禰說過中午不回去吃飯,想著帶折紙你出去吃一頓或者借用你家的廚房給你做一頓飯來著。
既然沒有餓的話.....”“不,我餓了。”
“.......”
“我餓了,想要吃老師親手做的料理。”折紙目不轉睛的盯著謝銘,再次重複道:“老師,我餓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謝銘問道:“家裡還有什麽菜嗎?”
“.......”
折紙歪著頭思考了一陣後,突然站了起來:“有,但果然還是我給老師做一頓中午飯吧。”
“不行。”
“為什麽?”
“你還問為什麽?”謝銘忍不住氣笑了:“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突然主動要做飯了?”
“是不是想給飯菜裡下點料?”
“.......沒有。”
“那你為什麽撇開眼睛?”
“沒有。”
“我說折紙同學啊,你心理學學的不過關啊。”伸出兩根手指掐住了折紙的臉頰扯了下,謝銘惡狠狠的說道:“在審訊的時候,眼神躲閃往往才是無辜者。”
“因為敢和審訊官直接對視的,說明嫌疑人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原來如此,學習到了。”
“唉....”
深深歎了口氣,謝銘走進了廚房:“廚房借用一下,你過來給我打下手吧。”
“嗯。”
摸了摸剛剛被掐的側臉,折紙的嘴角勾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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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折紙一起吃完了可以稱作‘勾心鬥角’的午飯後,謝銘走出了折紙所在的公寓。就連他自己都不禁感歎,自己居然安然無事的出來了。
但冒險的價值還是有的,在知道病源後,他也可以去思考如何去緩解,甚至是解決病情了。
在十歲出頭的年齡,親眼看到父母的死亡。這也難怪折紙會有這麽大的變化,相信她的心中早就被仇恨給填滿了吧。
雖然少女並沒有直接明說,但從她語氣、眼神中壓著的情緒,謝銘還是察覺到了一些東西。
“火災....甚至空間震....都是人為發生的?”
“居然能夠人為的引起那種災難?”
實在有些難以置信,但不知為何謝銘覺得這就是事實。畢竟.....折紙並沒有欺騙他的理由。
不,這是托詞。
在聽到折紙說這些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確信了這件事。哪怕,他手頭上沒有任何的證據。
“等以後再留心這類事情吧。”
上一次是折紙,這一次是折紙妹妹。那麽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等到有一天,這種事情發生到自己或者凜禰身上時,就為時已晚了。
但現在,並不是分心再這件事的時候。他現在需要專心解決的,是折紙身上的問題。
某種意義上折紙說的沒錯,只有自己真正成為她的家人,才有資格勸她放下。不是家人,單單只是教師的自己,不能、也沒有資格那麽直接的去說去做。
那麽,著手點在哪裡?
談未來談現在談幸福實在有些假大空,沒有任何的說服力。況且仇恨這種東西,只會在時間這份輔料的醞釀下變得越來越醇厚。
可如果...是她呢?
那個和折紙同名同姓的,那個小妹妹呢?
或許,自己可以通過改變她,來慢慢的影響折紙?
“去試試吧。”
好在剛剛吃飯時,自己已經從折紙口中問到了小姑娘所在的醫院。不然,他還要一家一家的找過去。
等找到後,或許天都黑了。
畢竟天宮市非常的大,不可能就只有一家醫院。光是正式的大醫院就足有四家,更別說那些零零碎碎的私人小醫院。
雖然說經歷了火災這種災難的受害者,不可能在私人小醫院湊合了事,但光是那分布在不同方位的四家大醫院也足夠謝銘跑一下午了。
而且,還有一種情況。
非親非故的他,怎樣才能見到受害者?借用折紙的名?為什麽折紙的老師要來探望她的妹妹?你這老師和學生是什麽關系?
不管怎麽想都說不過去。
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的大廳,謝銘找了個角落坐下,陷入到沉思之中。
但謝銘有一個好習慣,那就是當遇到煩惱的問題時,他會將其分成很多小步來慢慢解決。
想要探訪妹妹折紙,首先需要一個名義。而這個名義最好是以姐姐折紙為由,才容易讓妹妹折紙信服。
仔細想想....自己以姐姐折紙的老師的名義去探訪,貌似並沒有什麽問題。
只是,這個老師的身份要換一下。
要是說自己是姐姐折紙的班主任的話,怎麽想都很奇怪。但,若是說成是姐姐折紙請來幫忙開導妹妹折紙的老師呢?
雖然夾雜了點謊話,不過這件事等到進到裡面後再向妹妹折紙道歉吧。如果到時候對方不肯接受,那就只能再想辦法了。
對方拒絕,那是一回事。但連面都見不到,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將一些細節也籌劃了一下後,謝銘走向醫院前台。
“先生您好。”
“護士小姐您好。”謝銘溫和的說道:“我想探訪正在住院的鳶一折紙小姐,能請您幫忙查詢一下她的房間嗎?”
“鳶一折紙小姐嗎?好的,請你稍等。”
前台護士在操作了一會兒電腦後,神情變得有些奇怪起來:“先生,請問您是....”
“啊,我是她姐姐的老師。”
謝銘笑了笑:“她姐姐擔心她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後,會有些心理問題。所以請我過來開導一下她。”
“原來如此。”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患者信息,護士苦笑著點了點頭:“鳶一小姐住在1603號的單人病房。”
“好的,麻煩您了。”
“先生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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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3.....是這裡了。”
謝銘輕輕敲了敲門,沒過幾秒,房間內便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請進。”
“失禮了。”
推門而入,一名稚嫩的銀發小女孩正坐在病床上,手裡捧著一本全是英文的書。標題好像是.....世界綜合格鬥術?
“那個...請問您是?”
“鳶一小姐,你好。”謝銘認真的說道:“首先,我想要向你道一聲歉。”
“為了見你一面,我向前台撒了一個小謊。說我是你的姐姐,鳶一折紙請來開導你的心理老師。真是對不起。”
“哎?不...沒有關系。“
小折紙微微一愣:“哥哥您是....折紙姐姐請來的老師嗎?”
“不,不是。”
謝銘苦笑道:“其實我是折紙同學的班主任,今天剛好去她家家訪。在聽到你的事情後,就想著來看看你的情況。”
“折紙姐姐的...班主任?”
小折紙更加迷惑了:“為什麽....折紙姐姐的班主任會想來看我的情況?”
“因為我想了解你們兩人身上發生的事情,我想幫你們解決這件事。”謝銘認真的說道:“我想盡自己身為教師的義務。”
“......老師您真是一個怪人。”
小折紙垂下眼眸:“我很感謝老師您的心意,但老師您還是請回吧。”
“我的問題....老師您解決不了。”
“......我明白了。”
謝銘從兜中掏出一張名片,輕輕放在了小折紙的床頭櫃上:“我的能力有限,恐怕真的沒有辦法解決你的心結。”
“但....我也不希望你一直把負面情緒壓在心底。如果有想傾訴的話,或者想找人聊聊天的話,就打這個電話吧。或許我不能做到隨叫隨到,但我會努力的。”
“明天,我還會來看你的。再見。”
“.....再見。”
目送著謝銘離開病房,小折紙看向了床頭櫃上的名片。
來禪高中,天王寺瑚太郎。
“......”
將手中的書放到了一邊,穿上拖鞋,小折紙走到了窗前。看著那黑發青年有些苦惱的表情,神色複雜。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她並不討厭這位稍顯年輕的老師。因為在此之前,她就已經多次從願意提供機會給自己, 收留自己的姐姐那裡聽到過他的事情。
事實證明,這位老師真的很好。
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年齡而看輕自己,沒有抱著‘小孩子很快就會忘記’的想法。這種認真、平等又真誠的態度,的確讓人很願意和他說話。
或許,他來這裡的主要目的並不是因為自己。但....這是她在受災後,第二位真正願意認真聽她說話的人。
第一位,是那位和自己同名同姓,且遭遇也相同的姐姐。
“或許....姐姐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他的影響吧。但是....”
她又能怎麽傾訴?她又能怎麽告訴他自己所看到的是什麽樣的地獄?
漆黑的火焰和金色的光束在空中交錯,被摧毀的家,快要逃出來的時候卻被光束籠罩,屍骨無存的雙親.....
以及事後那些軍人姐姐告訴自己的保密事項。
“精靈.....”
這是她要用盡一生去追奔的生物,是哪怕犧牲性命也要將其殲滅的仇敵。
為了給父母報仇,為了不讓自己這樣的人,再次出現。
途徑,折紙姐姐已經給了。
精靈殲滅部隊,AST。
自己.....早已沒有那種空閑的時間,早已失去了和人傾訴的資格。自己,只能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直到自己毀滅。
但....或許....他是一個可以交托的人。
“.......”
目送謝銘的身影消失,小折紙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現在想這些沒有什麽意義,看接下來這位老師的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