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山坡上的那戶人家已近在眼前,南宮明楓和四叔停下了腳步,側身抬目向了那裡——從遠處看到的只是簡陋輪廓的一面,但見在籬笆外不遠處的一片林地上,一位少女正捋起袖子在掄著鋤頭輕輕地鋤著什麽……
籬笆的門半開著,因為是竹籐枝條的圍牆,所以從外面仍可窺見院子內的景象。
不過由於是在遠處再加上是在坡下,所以他們幾乎看不到什麽,但仍可聽見在院子的裡面,不時在傳出陣陣的雞鳴鴨叫……
那位少女,雖然是一身的粗衣陋服,但她本身的膚色和氣質卻是尋常的農家女子所難比擬的,南宮明楓看得真切,一眼就看出了她就是那位盈婷姑娘。
只是想不到她換了一身衣裳乾起了農家活,而且瞧她的神態,顯然有點吃力費勁,不難看出,她根本不是乾農家活的體能。
南宮明楓原不打算轉道打擾,但四叔似乎有心相知盈婷姑娘,故意大聲問著他,“楓兒,咱們要不要拜訪一下那位姑娘?”
南宮明楓正待回應他,原本就面向他們的盈婷姑娘聞聲抬頭遠望了他們一眼,驚“咦”了一聲,歇下手中的鋤頭,稍微大了點聲,“公子,你們今天有空來這裡嗎?”
“哦,”南宮明楓不得不遠聲回應著,“碰巧又去拜會了昨日的那位兄台,無意間來此一遊,不巧又碰上了姑娘你。”
“既然來了,能否進來坐坐?”盈婷姑娘把手中的鋤頭輕放在一邊,拍了拍手中的輕塵粉土,回首朝院子內高聲喊道,“娘,來客人了……”
院子內的房屋裡隔了良久才傳出了一位老婦人的聲音:“誰啊?有誰會來我們這啊?”
“娘……”盈婷姑娘近乎撒嬌似地嬌嗔道,“您就別這麽說行不行?”
“好好,”老婦人的聲音繼續道,“娘就不說了,既然來了,還不快裡面請?”
聲音慈祥、樸實,尤其更是對盈婷姑娘有著無比的憐愛之音。
“公子,你們就快請進吧,”盈婷姑娘已經走到了籬笆的門前,略顯嬌羞之色地笑對著已漸行漸近的南宮明楓和四叔他們,“我們家很少有客人來,你們算是稀客哦……”
“不好意思,”南宮明楓和四叔已轉上山坡,走近了籬笆院子,見盈婷姑娘朝自己笑言以對,也有點情羞意澀,“不敢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籬笆內的院子,已可隔欄窺見——沿兩階石階而上,兩間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民房並排面院而落。
在院子的左邊,有一棵古老的榕樹正枝繁葉茂著,各自為數十幾的雞鴨之群正在榕樹下啄食著剛才撒喂的雜谷之食,幾隻不知名的小鳥也瞅空從榕樹上心竊地“渾水摸魚”,加入啄食行列……
這時,那位老婦人已拉開房門,走了出來,眼見著南宮明楓和四叔已相繼而入了院子,不由得笑逐顏開:“哦,婷兒,還真是來了客人了,娘還以為你在逗娘開心呢……”
這位老婦人眉慈面善,儀態雍容,雖是農家婦女裝束,卻也遮掩不住其自身的氣質神態。
那幾隻不知名的小鳥忽見有人出房進屋,忙慌亂地跌竄上榕樹,心有余悸地“嘰嘰喳喳”開了……
盈婷姑娘趨前近身朝老婦人附耳輕聲道:“娘,那位白衣少年就是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那位少年。”
盈婷姑娘娘親連忙用一種異樣而又熱情的目光頻掃南宮明楓,一時倒也沒有說話,只是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
其實,
盈婷姑娘和她娘親的耳邊輕語,又怎能逃脫南宮明楓和四叔敏銳的聽力呢?只是他們也不動聲色,一言不發。 過了沒多久,南宮明楓和四叔便與盈婷姑娘母女倆圍坐在了院子中樹蔭下的一張木桌旁,各自喝了幾口由盈婷姑娘娘親手燒來的熱水——
“讓公子見笑了,”盈婷姑娘娘親望了望他們端著喝水的飯碗,笑嗬嗬地道,“不瞞公子說,我們家幾乎沒有什麽客人來,所以沒有象樣的茶具招待,見笑了。”
南宮明楓輕笑著搖了搖頭,未曾放在心上,所以也未置可否,只是轉了話題:“伯母,盈婷姑娘,你們住的這個地方真是好地方啊……遠山近水,環境優美,似乎已遠離塵世的紛爭,民風純樸、原始怡然,真是夢寐難求啊……”
“……公子說笑了,”盈婷姑娘娘親嗬嗬笑著,“這裡本是窮人家權宜居所,哪有你說得那樣啊……”
“不過,聽公子這麽說,”她頓了頓,又遲疑地試探著問道,“公子似乎性格內向,不喜隨波逐流……”
“伯母說得也是,”南宮明楓點了點頭,“天性如此,讓伯母見笑了。”
“哦,不不,”盈婷姑娘娘親微笑著搖了搖頭,“象公子這樣的人性內心,世上已無幾人可尋了。”
四叔聞言,見有人心讚楓兒,不由得心中微喜,但臉上卻也不露絲毫的聲色,只是把目光轉向了院子的四周,無心卻有意地仔細打量著四周……
院子內的那兩群雞鴨,此時已啄食飽腹,有的正在榕樹的樹蔭底下散步卿語閑聊,有的已乾脆三五成群就地蹲伏、閉目養神,如能打個盹、睡個美覺,自然最好。
反正大熱天的,又吃飽喝足了,憑誰都懶得再動……
原本已慌亂跌竄上榕樹的那幾隻小鳥,早已見怪不怪,此時已經心定神寧,只是賊性難泯,估摸已經風平浪靜,又心癢急恨那兩群平時裡專愛裝模作樣、大搖大擺的厚顏無恥之徒又如此暴殄天物,簡直急怒攻心,但又難耐幾何……
稍安毋躁了許久,此時一見大好前景,不由得齊聲歡呼了一聲,不約而同地飛撲射下,雖余怒未消,免不了嘀咕了幾聲,便心中竊喜暗樂開了……
“伯母,盈婷姑娘,”南宮明楓微微笑了一下,也不多與理會,“今天就你們倆在家嗎?”
盈婷姑娘母女倆似乎愣了一下,神情顯得有點古怪,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由盈婷姑娘娘親笑著道:“不瞞公子說,我們母女倆也是搬遷到這裡沒多久……自從她爹去世後, 我們母女倆便相依為命……”
話音一落,母女倆的神情驟然顯得有點黯然憂傷,只是也許事過境遷多時,她們的神情雖顯憂傷,但並沒有太過情緒化。
只是在盈婷姑娘的美睫中仍然閃爍著兩顆晶瑩閃亮的淚珠,她們一時倒也沒有隻言片語……
南宮明楓心靈一顫,內心暗責自己的一時魯莽言狀,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對方的家境情況,想不到自己出於禮貌性的問候,竟然勾起了對方的無盡憂傷和無邊的愁思,當下與四叔目目相覷了一下,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圓場……
好在盈婷姑娘娘親曾經滄桑,久於世故,雖然已觸動了塵封的心憶,但仍可掌控自己的情緒,微微一笑,便已轉了話題,“嗬嗬,我家盈婷啊,也曾在老身的面前提起過公子你……”
“……娘,”盈婷姑娘急忙斂住了淚珠,雙頰飛上了紅暈,忙雙手握抱住老婦人的左手臂部,輕輕地搖拽了兩下,“你怎麽在外人面前說啊……”
南宮明楓看了看老婦人,又望了望盈婷姑娘,只是微笑著沒有說話,但在他的臉上已經掠上了絲絲的紅暈……
四叔心中大為暢意,也只有在這內心無惡、心性無邪的人類遺忘角落,他才可以不必防心戒意。
這個地方或者是這種地方,之所以會成為自己和大哥他們的閑暇青睞之處,自然與此密不可分,只是今日自己和楓兒出來的時辰已久,為免“福叔”、“福嬸”和大哥他們擔心掛念,也許是該回程的時候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