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彪心裡陣陣憋屈,他苦著臉強笑道:“兄弟,好兄弟,我的好兄弟,我知道你沒有坑蒙拐騙了,你就說說到底要多少銀子吧?啊?”
“……你又能給多少?”南宮明楓在關鍵的時候,壓低了聲音,近身附耳道,“而且,這種大熱天的,是吧?大家都不容易……”
“……我、我出十、十兩!”雷彪咬牙切齒地道,象是下定了決心,又似是對他恨之入骨,“拜托了,大哥——”
這回,雷彪改稱南宮明楓為大哥,也是發自肺腑的無奈。不過,等此事一了,南宮明楓恐怕就要多多注意安全囉……
“早說,怎麽不早說?”雷彪的“十兩”尾音還沒消落,南宮明楓便迫不及待地接話道,“婆婆媽媽的,我知道自己是男人,但沒想到大哥你……呃,算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呃不不不,一手交錢一手交死……早說大家都不要這麽麻煩,流這麽多汗了,嘿,掙錢真的不容易……”
南宮明楓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向雷彪伸出了右手。也對,這麽大熱天的,掙錢還真的不容易。看看大家,個個都是滿頭大汗、汗流浹背……
看著他這麽心急火燎的神態,雷彪這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但時間已是刻不容緩了。
深蹙著眉頭,從懷中摸出了一錠約莫十兩重的白花花的銀子,有點不甘地遲疑著伸給了他,似乎有點怯生生地試探道;“可不可以也請這位姑娘,呃不不,這位姐妹,也一起……”
雷彪說到這裡時,目注著南宮明楓,跳動了一下眉毛,很顯然是在征詢他的意見。什麽意見?雷彪沒有直說,但他知道他是會懂的。
雷彪本來想稱呼盈婷姑娘為“姑娘”的,但想到或許同是“武林捕”聚會的兄弟姐妹,也許好親近辦事。
“哦,不不不,”南宮明楓連連搖著頭,眼疾手快地接搶過了銀子,既而將銀子轉給了身旁的盈婷姑娘,“人家花姑娘,哦不,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是金枝玉葉,怎能同涉晦事?……你一邊涼快去吧,你。盈婷姑娘,等下你稍等……”
後面的一句話是對盈婷姑娘說的,而盈婷姑娘此時還在一旁不停地“嚶嘻”笑著,可能長時間的緣故,此時的她雖然還在嬌笑著,但卻是雙雙纖手緊撫著肚子,顯得有點有氣無力,緋紅著嬌靨嬌喘不止,臉上露出了痛快而又痛苦的神情。
見他把銀子轉交給自己,以為只是替他暫時保管,所以也沒多問,就伸手接下了。
“呃這,”雷彪一時竟無言以對,只是怔怔地望著南宮明楓,不知他心裡有沒有想著什麽。
南宮明楓話一說完,便準備俯身握住板車前頭的兩邊圓木扶柄,一見雷彪還呆在原地不動,不由得有點惱了:“怎麽?還呆在這幹嘛?還不快過去?……那邊好像有人出來了……”
雷彪剛想說什麽,但一聽他說陸府那邊有人出來了,忙轉頭一看。
果然,此時的陸府門口已經出現了一位管事打扮的人,正在門口那邊與劉四他們說著什麽。
瞧其一身打扮,可能就是劉四口中提及的陸府專管此間此事的王管事。而劉四此時也在不斷地向這邊揮手示意著自己,還張著嘴巴,似乎也在說著什麽。
由於隔著遠,所以他們之間和劉四對自己所說的話,雷彪一點都聽不清楚。但他一點也不含糊,渾身一激靈,馬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對南宮明楓低聲輕吼道;“你不上車,我怎麽推過去?啊?!”
“……拜托,大哥,”南宮明楓振振有詞地道,“現在時間緊迫,你先過去,我再推過去,不行啊?放心吧,既然拿了你的錢……”
雷彪差點噴血,簡直無語了:“喂,老兄,你現在是一個死人了啊!怎麽推?”
“這你就不懂了吧,”南宮明楓還在那裡擲地有聲,“死人不可以推車嗎?……呃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我把車推到那邊,然後再死,成交,完事,多簡單。”
南宮明楓似乎有點為自己的“聰明智慧”而沾沾自喜,而雷彪差一點就一巴掌摑了過去!但他還是忍住了,現在萬萬不能,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非常重要,他娘的,等此事一了,換套衣衫再說。
“好兄弟,現在我要你扮死人,是給人看的,”雷彪急怒攻心而又不得不壓低了嗓音,吼道,“不是要你來推車的……你是真傻還是不懂?”
“嘿,算了,”南宮明楓似乎很是憤憤不平地低聲嘮叨著,“人家本想替你省心省事,既然你不領情,那算了。呃……這滿車的西瓜怎麽辦?要不,我就將就死在上面?”
雷彪一看,也是,這滿車的西瓜還真的不好讓人死在上面——有誰見過死人死在西瓜上的?還有,剛才那個挨千刀的競爭對手,好像也是只在板車上隨便扔了一些枯草,然後就擺人了。
自己自然也要學人家那樣,只是……他娘的,這什麽生意也不知道!這該天打雷劈賣西瓜的,運氣這麽背!如果運氣好的話,自然也就不會有滿車的西瓜了。
他娘的,跑得比兔子還快,在這種時候給老子難題,日後定扒了他的皮、折了他的骨架!
“不不,這樣不好,”雷彪雖然現在心急如焚,但也不能“糊搞亂來”,最起碼也要“像模像樣”,“還是先把西瓜卸了,然後,你就……上去。”
雷彪說到這裡時,還伸出右手,向南宮明楓做了個請的姿勢。這個,南宮明楓自然明白,無需他多言——
“早說,又不早說,”他又是一通牢騷,“大哥,你如果再這麽麻煩,我可要加錢了啊。”
雷彪一時大眼瞪小眼,他娘的,到底是誰麻煩了?
南宮明楓二話不說,直接推起板車,靠近了街道的一個遮眼牆角,抽卸掉圍堵在板車四周的四塊木板,然後一抬板車的扶柄,頓時一車的西瓜便滾落在了角落的地上。
然後回拉板車,又撿起一些連同西瓜一起滾落在地,原本是鋪墊西瓜的枯草,隨便而又略為均勻地鋪在板車上。
然後,二話不說,便直接跨上板車——脖子一歪、眼睛一翻、嘴巴一咧、舌頭一伸,擺好了姿勢,然後便“砰”的一聲,頭下腳上直接“死”在了板車上。
“啊?!”一直在旁觀望的盈婷姑娘想不到南宮明楓會如此的誇張,陡然一見他如此擺布,吃了一驚,忙用纖手捂住了小嘴,美目中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但隨即便明白了過來,又放寬了芳心……
在街道的另一個方向,那位藍衫漢子也一直都在裝做有意無意間留意著這裡, 但他沒有多說什麽,畢竟他知道他的楓兒如果開始對誰“刁鑽耍潑”,那這個人注定了要叫苦倒霉,而且,他也確信此時的此地,還是相當的安全。
雷彪直到此時才露出了一絲微笑,不錯,這回真的不錯,還真是一位好兄弟。
不用點撥,也不用調教,一下子就能進入角色,而且裝演得真的很象是暴斃身亡的樣子。呃不,暴斃身亡的樣子,恐怕還沒有這位好兄弟如此地逼真——嗯,這錢,花得倒是值得……
這個念頭,只在心中一閃而過,他側頭望了望陸府那邊,只見劉四早已經“心急如焚”地又是示意,又是做手勢,招呼著自己早點過去,而陸府的王管事和那兩位侍婢以及那位灰色長衫的對手青年也一起向這邊張望著……
雷彪迫不及待地提挽起袖口,,快步走到板車的扶柄中間,彎腰雙手用力握住扶柄,挺身快步飛跑向了陸府;“等等,我來啦……”
“咕嚕嚕,咕嚕嚕……”一陣劇烈地板車木輪滾動,高度顛簸著靜躺在車上的南宮明楓,雖然不太舒服,但短途也不至於太過難受。
雷彪飛快地推跑到了陸府門前的石階下,與先前的那位灰色長衫青年所推來的板車齊齊並擺在了一起。
然後,自己歡快地快步跨上了石階,立在劉四的旁邊,面對著那位陸府的管事,馬上擠出了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態,裝出很有點氣喘地道,“蒼天啦,我好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