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海禁,官府保證所有出海貿易的船隻安全?!”
眾多廣州府鄉紳聽鄭成功當眾宣布永遠開海,且改市舶司為粵海關,眾人嘩然。
大海對於嶺南地方的鄉紳來說還頗為重要,一些鄉紳或明或暗從事與外洋的關系,或者他們可以通過大海與閩地、江南進行貿易。從海路將貨物運到閩南、江南,總比從陸地上運輸更加方便。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廣州府的鄉紳們還不相信搖搖欲墜的南明朝廷有能力保證海商在附近海域的安全,但鄭成功是鄭家海盜的接班人,他的確有能力保護東南沿海商船的安全。
“另外,對外洋的貿易應當制度化,保證對外洋貿易的信譽——身家殷實者可以單獨或者合辦商行,前往官府進行登記,留部分本金在官府作為注冊資本,官府為其貿易背書。有官府背書者,如果本地商人違約,則官府代為賠償洋人部分本金,而後查抄違約商人資產充公、逮捕入獄。如有外商違約,官府出面追究外商的責任。商行還可以獲得關稅上的優惠。”
鄭成功又宣布了與粵海關配套的商行製,希望能夠通過減稅引導廣州城的商人組建一種類似於近代企業的結構——商行,讓對外貿易體量擴大。他不可能強迫商人按照董事會、監事會、管理層的現代企業結構進行貿易,只能盡量引導。
“以下為所有從事與外洋貿易的商行、普通商人所應當遵守的十三條行規。”
“第一條,華夷商民一視同仁,隻談買賣,華夏商人不得因為對方是蠻夷而魚目混珠,故意販賣劣質商品獲取短期利益,卻損害華夏商人長久之信譽。同理,若是蠻夷欺騙我等,則永逐華夏,從此不再來往。”
“第二條,華夷商民應嚴格恪守契約精神,貿易數額超過一千兩以上之買賣應簽訂紙面契約,有公證人在場佐證。違反契約精神之商行、商人,將被禁止貿易,嚴重者鋃鐺入獄。”
“第三條,銅、鐵、火藥、硫磺、硝石、鹽、糖、五谷等物品暫且禁止販賣至外洋,轉由官府經營收購。”
“第四條,在官府與外洋諸國簽訂通商條約之前,紅毛人,也即是洋人可以到各個關口臨時居住、從事貿易,但需要到官府登記,獲得官府允許,否則將一並驅逐……”
“第五條……”
鄭成功林林總總宣布了十三條行規,與粵海關、商行制度相輔相成,初步奠定與洋人貿易的格局。他宣布的規定有些在宋明已有施行或者出現雛形,有些則沒有明文規定或者根本就前所未有。
廣州府的鄉紳們聽得目瞪口呆,他們不曾想鄭成功一個海盜之子,剛剛收復廣州府便提出了針對外貿的一系列規定。
鄭成功環視眾人:“諸位有何意見,可盡管提出。”
眾多鄉紳見鄭成功積極促進對外洋的貿易,符合沿海不少人的利益,他們哪會反對,不如說支持還來不及。
“改市舶司為粵海關、設商行、立行規之事,固然是極好,但是如今天下十之七八被清兵和降將所奪,大明江山只剩下二三分。忠孝伯應當將重心放在應對清兵反撲、北伐恢復大明江山之上。”陳邦彥、陳子壯等義軍首領將恢復大明江山列為頭等重要之事,提醒鄭成功廣州府尚未安全。
“抵擋清兵南下、伺機北伐之事當然時刻不忘。但是我們應該考慮更加長遠之處,解決萬歷至崇禎以來的一些弊端,積攢錢糧,方可有足夠的力量北伐。
所以接下來,請各位大人能夠帶頭捐贈錢糧,壯大王師。” 終於來了!
廣州城的鄉紳們知道這次鄭成功設宴肯定是要從他們手中敲詐一筆銀兩和糧草,這一頓飯,價格昂貴。
“我陳子壯願以全部家產捐贈,以資王師。”
“陳邦彥之仇,有虧忠孝伯才能得報。現在陳某無後嗣家人,這錢糧有何用?願全部贈予王師。”
陳邦彥、陳子壯是廣州府的鄉紳,在此地多少有影響力,他們因為起兵反抗而家人被殺,尤其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乾脆將所有家產都用來資助王師。
他們的田地財產也是為了留給後人,而後人沒了,他們深感沮喪。
有陳邦彥、陳子壯為代表慷慨解囊,其余的鄉紳就算是不大情願,也要割肉般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家財充軍。
鄭成功可是代表著大義,隆武帝生前親自冊封的忠孝伯、招討大將軍,他率領的部眾那就是王師,又控制著廣州府。
如果不拿出一部分錢糧支持王師,萬一被鄭成功扣上與清廷勾結的帽子,他們的財產就要全部充公了。
還有一些鄉紳為了能夠在鄭成功的班底之中獲得一席之位或者話語權,他們也樂意捐贈資產相助。現在捐贈鄭家軍,相當於在亂世之中的投資。
隨後鄭成功又宣布了重新丈量農田、攤丁入畝之事,或多或少損害大地主的利益,但是他們不敢在慶功的緊要關頭反對啊,否則就是與清廷勾結,旁邊還有鄭家軍的士兵在虎視眈眈。
於是對農田、外貿的小變革便借助鄭成功收復廣州府帶來的空前威望得以順利進行。
鄭成功步子不敢邁得更大,擔心引起鄉紳們的反撲,畢竟現在還是17世紀中期,生產力水平不足以進行徹底的變革。
鄉紳們見鄭成功沒有提出更多損害他們利益的做法,這才安心下來。
不過他們肉疼啊,這一頓飯太過昂貴了!一些富貴的大地主和大商人甚至要捐贈萬兩白銀,一萬兩白銀的一頓飯,你說貴不貴?
鄭成功則驚訝於廣州府鄉紳們的富有,他因為一頓飯而暫時解決了錢糧危機。
不只是廣州府鄉紳們捐贈的錢糧,鄭成功還從廣州府的倉庫繳獲一大批物資。這些物資是佟養甲、李成棟從各府縣搜刮而來的銀兩、糧草,準備用來攻打廣西俘虜永歷帝,現在全部成為了鄭成功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