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也就是1980年的1月15日。

　沈瑜帶著女兒終於到了北城。

　此時北方早已白雪皚皚，寒風刺骨，街上行走的人，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和棉鞋，還帶著厚厚的手套，有的甚至將臉都捂住，只露出兩隻眼睛，可即便如此，因為呼吸的原因，眉毛和眼睫毛上都掛滿了白霜。

　這裡比京城還要低上十幾度，此時已經零下三十多度了。

　接下來的路程就不用坐火車了，大客車就可以直接到蘭北縣城，然後沈瑜帶著女兒去了和卡車司機約定的地點，等了一上午之後，在中午的時候，兩輛卡車開了過來。

　他們停車的地點是北城郊區。

　這裡停放著幾十台解放牌大卡車，不遠處，就是熱熱鬧鬧的矗立在寒風中的大集市。

　這大集市，其實就是一大片平房，不遠處是個鍋爐房，冒著黑黑的煙，屋子裡安裝了暖氣，如果沒有暖氣，可會真的將人凍死的。

　外面也有擺攤的，但是賣的卻是凍貨。

　比如凍魚凍柿子凍梨，凍豆角凍茄子凍肉等等。

　這其實是一個大的批發市場，但也搞零售，因為附近的居民確實不少，正是中午，這裡很是熱鬧。

　在北方的民間，有一句很直白的話，叫做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這句話其實很通用的。

　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圈子。

　不管是約定俗成，還是自發自覺，總歸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這些人的消息也不知道怎麽的這麽靈通，兩輛車剛停下來，就圍上了十幾個人。

　這些人就是如今百姓所說的二道販子。

　如今政策剛剛回暖，這些人似乎已經準備了好多年一樣的，馬上有條不紊的幹了起來。

　其實連沈瑜都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知道他有一車是裝著蔬菜的。

　八零年初的北城，還沒有人扣大棚，只有一些極富極貴的人家，才可以吃到一些綠葉蔬菜，其他的人家吃的都是儲存一冬天的酸菜土豆大白菜和大蘿卜。

　百姓的餐桌還很貧匱。

　所以，這些人的目光如電燈泡一樣的，都照在這輛裝著蔬菜的卡車上。

　沈明溪甚至擔心這些人會上去哄搶，不過後來她發現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些人雖然性子豪爽，可是做生意卻很守規矩。

　尤其領頭的看著憨厚其實挺精明，而且也很是仗義，大手一伸就將想要爬車上查看情況的一個小瘦子給薅下來。

　呵斥道，“懂不懂規矩，以後還想不想做買賣，如果被人知道咱們是這個德性，還不得說咱們都土匪啊。”

　他目光熱切地看向沈瑜，“大兄弟，聽人說你這裡是從雲城拉來的蔬菜，如果沒有凍壞，能不能賣給我們?”

　要知道現在這綠色蔬菜在這北城，那是多珍貴的存在。

　因為現在還沒人有這麽大膽子敢去外地拉蔬菜回來呢，到時候沒等到地方就都凍了，那就賠了血本了。

　沈明溪當然知道這車蔬菜盡管一路之上沒有機會進空間，但是她卻將卡車都加諸了氣運，而且小錦鯉還在上面吐了幾個泡泡，這樣的話就似乎形成了一個結界和陣法。

　外面的冷空氣幾乎是侵入不進來的，所以不用看她都知道，這一車蔬菜完好如初新鮮又水靈。

　只不過別人就未必有這好運氣了。

　沈瑜笑了笑，知道這人是領頭的，而且他轉念一想就已經決定了，這車蔬菜可以在北城全部賣掉。

　只是不知道這些人能不能吃得下。

　但是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沒什麽問題，畢竟它也不過是一車的貨量。

　沈明溪還是擔心起爭執，認真嚴肅的站在一旁，空間裡的小錦鯉好笑的勸她，“小溪，不要緊張兮兮的，我看了，你們今天會發一筆小財的。”

　沈明溪緊繃的肩膀松懈下來，隨即覺得自己確實有些緊張了，什麽事都往壞處想，其實這樣很不好，人應該天天想著高興的事，那麽高興的事，慢慢的就會都朝你而來的。

　這還是蘇大娘跟自己說的呢。

　最後，果然和小錦鯉說的差不多。

　一卡車的蔬菜都賣掉了。

　沈明溪的空間裡多了3800元。

　要知道，這個是沒有本錢的，當然了，運費還要刨除掉。

　刨掉運費的240元，還剩3000多呢。

　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物價是這樣的——豆油肘子肉8毛錢一斤，火柴2分錢一盒，飯店賣的大蒸餃4分錢一個，大燒餅8分，糧店的麵粉一斤是1毛8。

　工人的工資，學徒工一個月28元，這還應該說是大的國營廠才有的待遇。

　所以說這一卡車的蔬菜，賣了3000多元，可想而知是什麽樣的概念。

　東西是真便宜，而這個年代的錢也是真的好賺。

　有點頭腦的這時候擺地攤，堅持下去的，後來他們的兒女都成了富二代！

　沈瑜自然高興，但是他面色不顯，去大集市轉了一圈，因為運費付的是到蘭北縣城的。

　他走之前，已經和陳校長說好了，貨物拉回來放到他朋友的房子裡，他會按天給租金的。

　北方的房子如果一冬不燒火，那就會破敗的很厲害，雖然房子沒人住，但陳校長也是每天都會添上一把火的，所以這錢對於他朋友來講也是額外收入，而陳校長感激沈瑜時不時的來看父親，也感激他帶來的山貨和蔬菜。

　因為陳老爺子現在拄著拐杖可以慢慢的在屋子裡行走了。

　這讓陳校長對沈瑜是非常感激的。

　沈瑜知道這一切是女兒的功勞，但是卻也只能厚著臉皮承擔下來，而陳校長將鑰匙給他，讓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將貨物搬進去。

　所以沈瑜自然不會空車回蘭北縣城，他又批發了一卡車的凍貨。

　北方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只要手裡有余錢，都會買上一些凍梨凍柿子化著吃的，尤其凍梨化了之後，吃起來甜甜的，是七八十年代北方人的最愛。

　一天后，沈瑜到了蘭北縣城。

　卡車司機跟著一起將車上的貨物都搬進了房子裡，凍貨則是直接放在外面。

　然後沈瑜請兩個人吃了一頓飯，付清了運費，兩個卡車司機也高高興興的開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