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溪聽話的直起腰,用手捶了捶後背,眉頭疲憊的蹙了蹙,卻還是快步的拿著鐮刀朝著大隊長沈三爺走去。
到了跟前,沈明溪抹去額頭的汗水,清澈的大眼睛看著沈三爺,等他的吩咐。
沈三爺嚴肅的面容軟和了許多,指了指左側的方向,“小溪,這兩天交給你一個任務,將那五個孩子帶出來,要不,他們連口糧都掙不到了,走,現在三爺爺帶你去。”
其實掙不到口糧的只有兩個。
沈明溪愣了一下。
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心裡不大想去。
可沈三爺歷來威嚴,已經大步流星的朝那五個人走過去。
沈明溪不得不跟上。
不大一會,她站在了拿著鐮刀的幾個少男少女的面前。
沈明溪抬眼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們。
其中一個很是醒目。
任誰都會第一個看到他的。
他的容色極好。
眉如青山,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留下了淺淺的陰影,漆黑的眼眸顯得很冷漠。
白色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方鎖骨,袖子挽起來,雖然右手拿著一把鐮刀,可卻一點都不違和,反而增添了幾分少年人特有的慵懶和不羈。
他叫封安宸。
是一個喜歡打架鬥毆的主兒,眼神有點像狼崽子,看人帶著一股狠勁,一般人不敢惹他。
也是上輩子的沈寶芝瘋狂追逐,卻求而不得的男人。
沈明溪隻掃視了他一眼,就平靜的移開了視線。
除了封安宸之外,其他四個人都期待的看著大隊長和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
沈明溪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的鞋破了,竟然沒發現,露出了裡面的粉白的腳趾,她看著眼前五個人,他們都穿著膠鞋,尤其是封安宸,穿的竟是十年後才逐漸普及的籃球鞋。
她安靜的站著,沒有一點羞愧,神態自若,如空谷幽蘭,又如山間青竹,惹得一向唯我獨尊眼高於頂的封安宸多看了她一眼。
隨後,也如沈明溪一樣,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而這個時候,年齡最大的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眼睛忽然間亮了,他看著沈明溪。
他來這裡的頭一個月就認識這個姑娘。
當然了,沒說過話就是了。
“你就是勞動能手沈明溪吧,我是李慶。”他指了指其他四個,“他們叫宋建國,吳小莉,薑衛紅,長得最高的是封安宸,大隊長,您是不是讓勞動能手幫我們乾活來了……”
李慶是一個善談和愛笑的人,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大隊長挺喜歡這個和他打趣的小夥子的,雖然不會乾活可人機靈,再加上這裡他最大,更加上和封安宸的關系,所以他倒也很省心。
他伸出腳作勢踹過去,嘴裡笑罵道,“臭小子,美得你,還幫你乾活,我是讓小溪來教你們的,瞅瞅你們幾個乾的活,東一片西一片,啥樣都有,就跟那狗啃似的……”
兩個女孩紅了臉,大隊長指的那一片地是她們兩個割的。
李慶哈哈大笑,也動作極快的躲開,他和封安宸是鄰居也是好兄弟。
他比他大一歲。
高考落榜之後,就再也不想考了。
這是七九年,剛剛恢復高考沒幾年,考生太多了,所以競爭也激烈。
封安宸在京城裡惹了事,被扔到了靠山屯鍛煉,明面上封家人什麽都不管,可私下裡怎麽可能放心。
少不得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所以,正中下懷的李慶就同封安宸一起來靠山屯了。
這個村子不錯,有山有水,風景極好,而且民風淳樸,最重要的是靠山屯的大隊長是早年的抗聯戰士也是封安宸爺爺的老朋友。
為人正直,從不屑與歪風邪氣為伍。
能來這裡陪著封安宸鍛煉,歷來覺得他是紈絝子弟的老爸和爺爺都很高興。
他看到封安宸對他微不可查的頷首,他高興的拍巴掌,“大隊長,太好了,我們正求之不得呢。”
是啊,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給他們做老師,他們當然高興了。
他扯了一把旁邊的宋建國,宋建國心領神會,一起喊道,“小老師好。”
沈明溪一下子紅了臉。
慌忙擺著手,“可別這麽叫,我擔不起的。”
大隊長笑著呵斥了一聲,臉色卻認真起來,“別墨跡了,好好學,小溪乾活不是傻乾,你們學了沒壞處,如今糧食得來不易,如果任務完不成,咱們下半年就要餓肚子了,快乾活吧。”
老隊長說完背著手快步的離開了。
接下來很順利,沈明溪認真的教,幾個人認真的學。
很快的掌握了要領,割小麥的速度也提高了,在這勞動最光榮的年代,大家都為自己取得這樣的進步感到高興。
只有薑衛紅受不了,一邊悄悄的流淚,一邊按照沈明溪教的方法一點點的割著小麥。
沈明溪守著三畝地,一邊看著,一邊的收割,薑衛紅朝她投來了求救的目光,她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
她也想幫,可這個忙,她是幫不了的。
她知道薑衛紅,是薑大爺家的孩子,沒考上高中,只能下地乾活,也是從今年的秋天開始正式計算公分的。
薑家的孩子多,雖然沒有重男輕女,可是地裡的活總是要乾的。
這樣勞動的日子並不短,不學會乾活,吃虧的就是她自己。
薑衛紅偷偷的瞪著她,跟寶芝說的差不多,沒文化沒素質,心眼還不好,連互相幫助都不懂。
可是她不敢去指責沈明溪。
因為此時大家都在認真的乾活,包括長得最好看的來自於京城的封安宸。
她抬眼看去,那個頎長的身影在金黃的麥地裡很是顯眼,即便是彎著腰,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竟然被落下了這麽多,眼看著那道俊美的身影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她也咬著牙加快了速度。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的過去,大家要回去吃飯,吃完飯還要接著搶收,所以都匆匆忙忙的朝家裡走去。
封安宸和李慶都住在大隊長家,中午自然是要一起吃飯的。
李慶心裡有點著急。
如今他才知道,農村可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