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內剩下的譚車蘇,宗箭,還有另外的三個漢子,五人都沒有要守著那個大門:門雖然已經塌了,但是大火還在燃燒,通過這門洞,也就是隱約能看見大門外排著嚴陣以待的整齊騎兵,手上全都是上了弦的弓箭。
“你早就知道了吧!他們根本就不會攻進來!”宗箭突然向譚車蘇說道。
“他們會的!不過得等到這火燒完了之後。”
“是啊!再過一會,火不用燒到我們,我們就會被煙熏死了。”
旁邊一個漢子說道:“那我們現在還不走?”
譚車蘇望向那漢子,這漢子雖然是有些兒奇異,但是並不著急。
“兄弟!你叫什麽啊?”
“我叫李桐!”
“李桐!”譚車蘇讚道:“這名字還不錯,父母起的嗎?聽著也不像是不識字的人起的名啊!”
“我爹是個教書先生,但是我爹的私塾被那個狗官何灌給拆了。”
譚車蘇宗箭都是一愣:這拆一個私塾是要幹什麽?不過一個狗官做什麽都不稀奇。
“這麽說來你也是個讀書人,既然是讀書人,肯定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對於今天這事,你有啥想法沒?”
李桐淡然一笑,道:“雖然我不太讚同這個做法,但是以我們的身軀去警告那些膽敢來侵略我們國家的人,我覺得值了。”
“說得沒錯!”譚車蘇淡然一笑,道:“不過我今天要告訴你的是,事情如果能用活著的辦法做,那就不要輕易去死。”
譚車蘇卻是話鋒一轉,眼睛瞪著隔著火苗的大門外的遼兵,森然地向宗箭問道:“宗箭,你覺得那個金兵的統領怎麽樣?”
“佔盡優勢卻不急不躁更不驕兵,面對我們陷阱也是冷靜沉著,面對我們設置下的這個堡壘卻也能夠迅速地找到應對之策,的確是個良將啊!”
“幾年之前我見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浮躁驕橫的少年郎,現在的確已經是脫胎換骨了!”
宗箭奇道:“你認識他?”
譚車蘇點了點頭,道:“蕭謙,原本是大遼王室,現在看來應該是投降了金人了。”
譚車蘇停頓了一會,道:“我們去,把他殺了,怎麽樣?”
“殺了他?”宗箭愣了一下,隨後臉露微笑,道:“刺殺敵人首領,這個主意聽起來很刺激。”
宗箭眼睛就盯著衙門大門外的遼兵,說道:“你是要打算,一個人去嗎?”
“如果我現在叫上你,你敢陪我一起去嗎?”
宗箭臉色一愣,卻是慢慢的,將隨身攜帶著的弓舉了起來,拿起一支綁著炸藥的箭,然後點起引線,上弦拉弓,朝著大門外,箭“嗖”的一射了出去,道:“樂於奉陪。”
宗箭這一箭直接就飛出大門外,只聽“嘭”的一聲炸響,有沒有射中遼兵不知,但顯然這一炸已是炸到了幾人,門外又是一陣混亂。
“我也去!”李桐也是當即附和。
“我也去!”
“我也去!”
另外的兩個漢子也是連忙應道。
“萬軍之中取敵人首級,這可是有去無回的。”
“我願去!”李桐倒是說得平靜,反而是更讓人相信。
“我也願去!”
“我也願去!”
“好!都不是歪種啊!”譚車蘇朝另外的兩人問道:“你們兩個兄弟叫什麽?”
“我叫宋二槐。”
“我叫韓老六。”
譚車蘇心裡一愣:聽這名字,就知道是普通的老百姓了!
“好!我們先出去跟他們匯合吧!把這裡也點上火!”
幾人於是把這衙門內堂也都點上火,等到真正燃起熊熊大火,幾人便鑽入地道之中,沒過一會兒,便鑽出了地道,與王德張迪一行人會合。
幾人一鑽出地道,便看見地道出口的屋子裡是塞滿了人,見到幾人出來也就只是稍微的讓了一讓,然後便繼續神情嚴肅地盯著外面。
譚車蘇宗箭倒是明白,這個出口離那衙門其實不遠,要是這樣子的一群人擁出去,肯定馬上就會被發現。
而譚車蘇和宗箭這幾人,現在是想要走出去,也已經是擠不出去了,其他人也不見要讓他們的意思。
沒過一會兒,前面的人便往後傳過話來:“準備好火藥,炸金狗的馬隊。”
譚車蘇心道:“現在蕭謙的遼兵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從衙門裡出來了,肯定都還在布陣包圍著衙門,現在從背後給他們扔炸彈,的確能夠出其不意地殺傷不少遼兵。”
在這屋子裡的人是都將身上的炸藥拿在了手裡,再過一會兒,便慢慢的都走了出去。
隊伍的前面,由張迪,張鐵山和王德帶隊,都躬著身子,慢慢地從屋子裡鑽出去,一隊在原地等候,另外的又分兩隊,往兩邊,貼著牆根溜了出去。
譚車蘇宗箭也跟著隊伍走了出去,顯然張迪的計劃是要包抄遼兵,發一番襲擊,這計劃按說沒什麽錯,然而譚車蘇總還是有些兒隱憂,但有什麽擔心也攔不住張迪了。
一行人正小心翼翼地連氣都不敢大喘,然而,突然傳過來一聲驚呼:“哎!那邊有人……”
這是一聲驚恐的喊叫,大部分人甚至都聽不出來這喊的是什麽,不過這聲音有非常沉重的口音,顯然是遼人喊的無疑。
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張迪隨即喊道:“扔!”
所有已經拿著炸藥走出去的人立即引燃手上的火折子,點燃引線,隨即朝那些遼兵扔過去。
然而!即便張迪這一行人的動作利索,那些嚴陣以待的遼兵也是上弦的弓箭在手,一聽到警報聲,不過是一轉身,便自向張迪這一行人射了過來,早已現身出去的幾人手上的引線都還來不及點燃便已中箭倒地。
後面衝上去的人也有不少人中箭,只有少數幾人把炸藥扔了出去。
譚車蘇驚歎:這些遼兵的反應太快了。
“嘭嘭嘭”幾聲響,炸藥在遼騎兵之間響起,但也同樣有爆炸聲在張迪一行人之間響了起來:點燃了中箭之後無法扔出去的炸藥是炸到了自己人,有幾人是當場就被炸傷了,而傷得最重的,正是衝在最前面的張迪。
譚車蘇懊惱不已:這問題還是出在了人太集中了,這樣子還能期待著敵人發現不了嗎?
形勢迫在眉睫,譚車蘇當先就跳了起來,踩在幾人頭上就衝了出去,搭起一支弓箭就朝遼兵射了過去。
當先的一個遼兵當即便跌落馬下。
但是遼兵,雖然是被炸藥炸中,也只是排在最前面的幾個騎兵被炸到而受了驚亂,而且炸藥的威力也實在不大,後面的遼兵還是“嚴陣以待”,他們的反應倒也快,沒有直接就朝前射,一些人仍是直接朝譚車蘇射來,一些是將箭頭斜朝上天,如此一來,已經現身出來的人,或者是躲在這街道拐彎之後的人都有可能是被射中了。
譚車蘇一箭射出之後,當即丟下弓箭,揮舞戰刀去格擋射來的箭。
這樣子似乎還能掩護後面的人扔出炸藥。
“嘭嘭嘭”又一陣炸響,遼兵群中一陣亂響,一陣一陣的白煙在遼兵群中炸了開來,在這一面的遼兵終於是徹底的亂了。
怎麽回事?
譚車蘇立即明白:是繞到兩邊的王德和張鐵山在朝遼兵扔炸藥。
“殺!”此時不衝!更待何時,譚車蘇揮舞戰刀便往前狂奔而去,他與那遼兵相距本來超過十丈,他一衝之下幾如猛虎出籠,瞬間便衝入了遼兵陣中,一刀押起,便砍斷一條馬腿,那戰馬當場跌落,馬上士兵當即摔得天旋地轉。
騎兵居高臨下,加上快速的衝刺本來對步兵是佔盡優勢,奈何現在是在城鎮街道之中,本就不利於敵兵衝刺,而且被炸藥一炸,戰馬慌亂,四處亂奔,最重要的是這些遼兵顯然是想不到譚車蘇一行人是會突然從背後衝出來,只是做好了射箭的準備,騎兵之間預留的距離也顯然不夠騎兵劈刺的施展,根本就奈何不了譚車蘇,譚車蘇幾乎是如狼衝入了羊群般肆虐。
緊接著又一個身影衝了上來!是宗箭。
其余的人更是不打話,借著譚車蘇的這一個掩護,迅速地衝了上來,終於也能夠從容地扔出手上的炸藥,這原本在知州衙門口準備對敵的遼兵是徹底的崩潰,那幾十桓州漢子是瘋狂地衝了入戰陣之中。
這些人當真是狠勁十足,而且顯然是都練過劈刺砍殺,專砍馬腿以及敵兵要害,半點不拖泥帶水,即便因為憎恨而多砍幾刀,也只是砍掉敵人的腦袋。
這些人,不是從地獄裡衝出來的惡鬼,而是家園即將被踐踏的哀兵——哀兵必勝。
不出兩刻鍾(半小時),在知州衙門口及左邊的這近百遼兵,已然是被斬殺過半,沒被殺死的也是紛紛撤後退。但是……
包圍知州衙門的其余騎兵聽到了動靜,已經是往這邊聚了過來,那些沒有首當其衝遇到譚車蘇一夥的遼兵,也不知是冷血還是冷靜,只有一部分人衝入了擁擠的戰陣。卻還有一部分在外列陣,箭已上弦,就瞄著譚車蘇這一夥。
“撤!”譚車蘇眼見沒有了龐大騎兵的“掩護”,便下令後撤,但是這些桓州哀兵顯然並不願意撤,結果是有十多人被射藝精湛的遼兵所射傷或者射殺。
譚車蘇連喊了幾聲“撤”,桓州哀兵才終於是“不甘”地撤離了。
“嗖嗖嗖”的幾支箭朝著譚車蘇射了過來,譚車蘇更不敢耽誤,卻仍然是留在最後,替那這些桓州哀兵擋下一支又一支的箭。
“快走!”譚車蘇耳邊傳來一聲催促,一個身影閃了過來,卻是王德。
“你還不快走!”譚車蘇料想王德也不是會丟下兄弟的人,終於還是邊戰邊退。
最後的這兩人終於是退到了街道的拐角之處。
“你有沒有受傷?”王德用刀撐著地面,大口喘著氣,手已是不自覺地捂著胸口。
“沒傷。你呢!”譚車蘇倒也覺得幸運,就他一直沒有受傷。
王德胸口痛得如火在燒,一隻手卻是伸了過來,將他扶了起來,是宗箭。
王德一隻手指指向宗箭,道:“閻王還不願收我呢!”
“閻王馬上就來了。還羅嗦!”
王德也確實無暇再理會胸口的傷,就往前跑去,他可也是想不到,他怎麽就還能在這關口開玩笑,隻覺得胸口劇痛,腦袋嗡嗡作響,在剛剛衝入敵陣之時多少還有一些緊張,現在卻是什麽感覺都沒有了,除了胸口的疼痛。
“宗箭!通知弟兄們,避開大道跑,騎兵追來,跑不過就躲屋裡去,騎兵進不了屋。”
“好!”宗箭卻哪還有空理會其他人,王德剛剛一戰雖然是沒有受傷,但現在撤出戰鬥,反而胸口的傷快要讓他無法承受,宗箭只能是扶著他走。
後面的馬蹄聲緊響,顯然遼兵已經衝上來了。
“我的叉!”王德突然望著地上的一根長叉喊道。
叉?宗箭腦際一閃,俯身將那叉拿了起來,轉身就望向譚車蘇,道:“兄弟!用這玩意嗎?”
“給我!”
宗箭將長叉扔給譚車蘇,譚車蘇興奮地將叉接住,一轉身便拐入一個拐彎裡,顯然譚車蘇是要斷後。
“不能丟下他!”王德扭著望向譚車蘇,焦急地喊道。
“放心吧!他只是要斷後,他聰明得很,別人傷不了他。倒是你……”宗箭“哼”笑了一聲:“留著命回去見你的美嬌娘吧!”
兩人也很快就轉入了這街道的拐角之處, 突然三個漢子出現在眼前,卻是李桐,宋二槐和韓老六。
“是你們!”
那李桐見王德似乎要站不直了,便靠到王德身邊,讓王德搭在肩上。
“譚爺呢?”宋二槐問道。
宗箭猛地抬頭,說道:“他在後面斷後,你快去幫他,記住,別硬拚,安全撤出來就行。”
宋二槐應了一聲,宋韓二人便要跑出去,宗箭卻是向那韓老六說道:“你是叫韓老六?你快去告訴兄弟們,別走大道,遇到馬追就往屋裡跑。”
“啊!”韓老六一愣,宗箭便喊了一聲:“快去。”
韓老六隻得跑開。
還不等宗箭再說話,李桐便說道:“你們兩人都不是這桓州人吧!肯定不認得路,我來給你們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