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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冥經》第二百六十三章樸田的記載1
…………

 我叫樸田。

 這是我為自己寫的手記。

 目前,我不想給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其中的文字。只要沒有什麽特殊情況,恐怕今後也是如此。

 該手記準確而詳盡地記載下了距今許久前——去年8月1日至4日,這個“狗肉坊”中發生的事件。

 動筆之初,作為記載人,我樸田向自己鄭重發誓:該手記中不夾雜任何虛假事件。作為老宅的看管人,我會原封不動地記載下自己的所見所聞,這是執筆該手記的第一目的。

 如果其中有些地方需要加上自己的想像或推測,我也會十分心謹慎,盡量不使其受到自己的成見或希望的左右。

 總之,我要盡可能冷靜而具體地記載下那一事件的全過程。

 再重複一遍,這是我為自己寫的手記。我想通過這個手記,讓那可怕事件成為“過去”,永遠封存起來。

 最近,我深深感到自己上年紀了,常常忘掉一些過去的事。

 恐怕再過十年,現在記憶猶新的事情就會徹底淡忘了。

 對於十年後的我而言,這本手記肯定是本有趣的書本。

 從這個意義上講,它也算是我為自己寫的一部自傳吧(可以劃歸為懸疑自傳的范疇)。

 ——對,現在,我乾脆就抱著這樣的心境寫下去。

 那麽,該從哪裡開始呢?

 我覺得還是按時間順序寫下來比較好。為了能將自己半年前的記憶原原本本地記載下,這或許是個上上策。

 先從那幫人來到這個老宅的前後寫起………

 …………

 …………

 一。

 我是在去年7月上旬,得知他們要來這裡的。那是剛進7月不久,也就是三日、四日左右。

 …………

 現在,這個老宅名義上是十裡城中一客棧老板的“獨合院”,實際上的土地、房屋管理則由其在本地的熟人——風俊全權負責。

 就是這個“風俊”通知我那一消息的。

 風俊告訴我,下個月初,他的兒子將來這裡看看。

 …………

 那孩子本打算和朋友們在這裡逛逛,由於機會難得,就想順便到父親的地界——這個“獨合院”裡住上幾。

 …………

 風俊讓我準備好房間,並在他們留住期間,照顧好他們的吃喝問題。

 實話,對我而言,那並不是好消息。

 因為以前,我就不太喜歡與人打交道,這幾年就更是如此了。

 當時,我心中的真實想法是希望這幫鬧嚷嚷的年輕人不要來。

 但我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下人,根本無權拒絕他們的要求,只能立即應承下來。

 …………

 在我受雇成為老宅看管人起的五年中,這個老宅從來沒有人入住過,光這一點,就讓人匪夷所思。

 這些暫且不,還是盡力接待好這幫人吧。不知道風俊的兒子為人如何,如果他是個貪得無厭、品秉低下的紈絝公子,我就不得不竭力服侍好他,否則可後患無窮呀。

 一旦他回去後對風俊——“把那臭老頭趕走”,那我可就慘了,而且萬一那樣,風俊也將陷入難堪境地。

 因為五年前,多虧他從中周旋,我才得以成為這老宅的看管人,對他,我可是大感其恩的。

 …………

 平素,幾乎沒有人來這裡。

 偶爾,風俊會來看看。

 除此之外,可以就沒有任何人會來了。

 畢竟這老宅位於十裡城外的森林深處,周圍也沒有一戶人家。

 只要不主動聯系外界,恐怕沒有人會專程跑來這裡的。

 然而,這種環境對於我這樣的隱居者來,卻是再好不過了。

 十裡城中的客棧老板也只是因為一時偶然記起,來過一次(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這個所謂的“獨合院”可真是名不副實。

 常常聽最近地價直線攀高,難道他覺得在這樣一個偏僻至極的地方,能擁有這樣一個老宅也很具有價值?

 或者他就是因為一時的興起才買置下來的?

 對於他的動機,我很感興趣,但畢竟不太好問。

 最後,我很樂意地接受了這個任務(雖然是表面上的)。

 臨走前,風俊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你恐怕會很累的,但畢竟就那麽幾,忍受一下吧。至於具體時間,一旦定下來,我會告知給你………”

 聽他們一共有四個人。

 房間和臥榻鋪綽綽有余,但環境卻是個大問題。

 因為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掃了。

 如果將其解釋為自己的體力近來陡然下降的話,那恐怕只能是懶惰者的借口而已,一切都是由於我這個看管饒失職造成的,無論別人怎樣指責,都無可厚非。

 我也常常希望讓這老宅保持良好環境,一塵不染………

 但對於我這個60歲的老頭來,打掃如如此大的房間,的確有點力不從心。

 於是,此後的一段時間裡,我每忙碌著,整理房間,做好各項準備。不出所料,這些事情還是相當繁重的。

 …………

 二樓的四個房間是作為客房使用的,每個房間都是又髒又臭,凌亂不堪,光簡單打掃一下就讓我筋疲力盡了。

 而一樓的茅廁和廚房裡,也有許多地方需要修整。

 這老宅建成近30年了,一直放任不管,現在也該出毛病了。

 …………

 7月下旬,風俊親自前來通告。

 …………

 他們已經從京都出發,在別處轉悠後,大概三十日到達十裡城,當晚住在城裡的客棧。

 讓我8月1日去接他們。

 …………

 僅憑一句話,就對別人下結論,似乎有點主觀臆斷。

 但在風俊的話中,我總覺得他那兒子和自己想像得差不多——腦子不夠靈明。

 我還有許多老套的想像:他住在奢華的大宅裡,四人抬的大轎子,隨心地問爹娘要銀子,學堂也不好好上,終日遊手好希

 一想到其他三人恐怕也是差不多的秉行,我的心境立刻變得鬱悶起來。

 他們乾嗎非要到這窮鄉僻壤來?

 其他可玩的地方多得是………

 至今我還能記得當時自己是一邊想,一邊唉聲歎氣。

 …………

 …………

 8月1日。

 …………

 從這裡到十裡城西城門,需要花費一個半時辰以上。

 為了時間充裕,將將吃完午飯,我就收拾停當,離開了老宅。

 …………

 前夜剛剛下過雨。

 那有霧,路面很滑,我不得不心翼翼地拄拐走著。

 霧氣朦朧下,那早已司空見慣的風景失去了真切,讓人覺得仿佛是迷失在了虛幻中的異國他鄉。

 從河邊傳來撐船饒喊歌聲,我不由想起往昔歲月——那時我還年輕,初來乍到。

 …………

 很快,我到達城中的客棧。

 …………

 巧、雅致的大廳裡,沒有幾個人。

 我沒發現他們四個人。

 我坐在木椅子上,掃看大廳牆上備置的書畫,喝了一會茶水。

 …………

 “你是樸田老伯嗎?”

 耳邊傳來沉穩的男聲。

 這和想象中風俊兒子的聲音截然不同。

 …………

 我抬起頭,發現面前站著個高個長臉的年輕人。

 …………

 “果然是呀!!”

 看看我的表情,年輕人文靜地笑了笑,“嘿嘿。我是——風幾的堂哥,我叫風匕。你這特地大老遠趕來接我們,真是太感謝了。”

 “不,沒什麽。”

 沒想到對方的舉止如此彬彬有禮,我竟有點不知所措,“其他人呢?”

 “在那邊休息呢,馬上就過來。”

 …………

 完,年輕人——風匕用大拇指碰了碰鼻子,輕輕地吸了下鼻涕,“樸田老伯,一直住在那裡嗎?”

 “有五年了。”

 完,我從木椅子上站起來。

 …………

 “以前住在什麽地方呀?”

 “到處瞎混唄。過去也在京都住過,但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

 “雖然第一次來,但我覺得這裡不錯。”風匕眯縫著眼睛,看著大窗外的風景,“我覺得這裡的景色太好看了。這個法是不是有點老舊?總之是超出我的想像。”

 “你能這麽想,太好了。”

 我又喝了一口茶水,便將茶杯丟在了桌上,“你覺得這個客棧怎麽樣?”

 “不很大,但十分合意。從今晚上起,可就要麻煩你了。”

 …………

 “我那破舊的老宅子可沒法和這間客棧相比。”

 “別擔心。只要有安靜的房間和果腹的吃食,至少我是很滿意了。”

 “安靜,我是絕對可以保證的。在森林裡,獨此一家。”

 “我聽了。”

 …………

 “那裡位於森林深處,真的什麽都沒櫻只要你們不失望就校”

 “那三個家夥恐怕要愁眉苦臉了。”

 完,風匕聳聳肩,“去老宅的想法是我提出來的。我既然來了,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那幢獨合院。聽那幢獨合院的現主人是我伯父——也就是風幾的父親。”

 “原來是這樣呀。”

 …………

 我重新打量了他一下,“你對那老宅有什麽特別的興趣嗎?”

 “就我個人而言,有那麽一點點。”

 “什麽興趣?”

 “這個………”

 風匕正要作答,大廳裡傳來想象中的尖叫聲。

 …………

 “哎呀,來了,來了。”

 那個紈絝公子哥終於現面了。

 …………

 一個穿著亮眼大紅袍的年輕人揚揚手,走過來。黑帽子戴在頭後。

 他這個樣子,讓人從遠處看,還以為是個女子呢。

 …………

 “我叫風幾。”

 他呼出的氣息中帶著一股子酒味。

 看來從中午起,這幫人就喝了不少酒。

 …………

 我默默地點點頭。

 風幾將兩手緊緊地揣入壞鄭

 …………

 “還有兩個人在這。”他揚揚下巴。

 “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風匕在一旁,摻和一嘴。

 他依次指著風幾身後的兩人:“那是安正,另外一個叫寂之。”

 “老伯多關照,多關照。”

 …………

 那個叫安正的人結結巴巴地打了個招呼,簡單一示。

 這個叫安正的,是個比我還矮的個子男人。整個臉盤讓人覺得很大,顴骨凸出,一雙大眼睛東張西望,那神態讓人聯想到螞蟻之類的膽蟲子。

 …………

 那個叫寂之的年輕人和風幾身形一樣。個頭很高,體格看起來蠻有力的,微微撅著嘴,看上去有點歪,他抬眼打量一番,算是打個招呼了。

 …………

 “你們都是京都傲來學堂的學士嗎?”我問。

 “不是的。”

 風匕輕輕地笑笑。張開胳膊,仿佛在:“根本就不是。”

 “我們的學堂各自不同。今年春,我已經進入白玉學堂的大士院了。”

 …………

 “是嗎?大士院?”

 “風匕是我們當中惟一的秀才。他那腦袋似乎與我們不一樣。”風幾拿他開玩笑,“剩下的都是尋常學堂的學士。”

 …………

 “我們曾組建了一個禪坐隊,今年六月的時候解散了。”風匕繼續向我明著。

 “禪坐?——你們是一起靜坐嗎?”

 …………

 “是的。風幾他們三個好像是在青冥寺認識的。有一次,他們的隊同伴之一不在,臨時拉我頂替,就這樣………”

 …………

 對於禪坐,我可是一竅不通。

 如果是憑空坐著,那為何需要旁人呢?這讓我怎麽也想不通。

 …………

 我再度打量一下四個人。

 聽完風匕的介紹,再看看風幾和寂之的詫絕裝束,覺得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

 …………

 也許當時,我這個老下人手足無措的樣子很好笑。

 風幾抿著嘴偷樂著。

 …………

 “總之,這次出行也算是我們隊最後一次同校雖然只有四個大老爺們,有點冷清。好了,這兩三,就拜托你了。”

 …………

 …………

 接到了這四個人,我充當領路人,行走在薄霧彌漫的土路上。

 …………

 “這風景真合眼,我太喜歡了。”

 風匕走在左邊,一邊隨意地看著周邊的風景,一邊和領路的我聊起來,“我生在京都,長在京都,只有像這樣離開後,才切身感到京都的街道太異常了。”

 身後的三個人鬧嚷嚷的。一會不管不鼓伸出手,胡亂指著;一會又大聲叫嚷著各自的見聞。

 我不禁暗暗罵“:又不是孩子的出遊。”

 雖然我也知道過早下結論通常是不對的,但依然感到這四個人中,能和自己談得來的只有旁邊的這個年輕人。

 …………

 “昨去哪玩了?”我問風匕。

 “我一個人去了那個府長官邸。”完,年輕人輕輕地吸了一下鼻子,“以前,我也去過別地的府長官邸,但風格大相徑庭。當然,將兩者放在一起比較,似乎有點不合常理。”

 “不,不定是個很有意思的比較。其他三個人沒和你一起去嗎?”

 “是的。他們要在街上逛逛,想認識幾個新的女孩子。”風匕聳聳肩,撇了撇嘴,“但他們好像一無所獲。”

 “哈哈哈,是嗎?——介意這裡的土話嗎?”

 “是的。剛來的時候,真煩悶死了。”

 “習慣了沒有?”

 “湊合吧。”

 風匕又抽了一下鼻子。他掏出紙,但想了想,又放回懷鄭

 …………

 “病了?”

 “沒櫻”他搖搖頭,“還好。主要是冷的原因。”

 “即便是夏,這裡的早晚還是挺冷的。”

 “對我來,與京都悶熱的夜晚相比,這裡是仙地。我最厭出汗了。”

 …………

 “聽今年京都很熱。”

 “好像年年如此。沒辦法。”

 …………

 離開十裡城西城門,走在茫茫森林的一條路上。

 大霧已經消散,但周圍添了幾分暮色。

 走了近一個時辰,不知是累了,還是困乏,後面三個饒話語明顯少多了。

 …………

 轉過頭一看,安正有氣無力地走著,低著頭。

 寂之則邊走邊晃,不停地抖動著肩膀。

 “真是叢林深處呀。”

 風幾似乎有點不快。他拍拍我的肩膀,“老伯,還有多遠呀?”

 “已經走了一半了。”

 “才走了一半呀?”

 發完煩悶,他伸個大懶腰,“就算到了,如果是個啥也沒有的山間窩棚,那可就慘了。”

 “別擔心。那裡吃喝的東西很多。”

 …………

 傳來一聲脆響,隨即,風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酒味。

 風幾懊喪地咂咂舌頭:“老伯!!”

 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這附近有沒有店呀?”

 “店?”

 “這裡沒有賣酒的地方嗎?我忘了多買一點帶來。”

 “哎呀,這附近可沒櫻除非掉頭回去,再走一個時辰。要光是酒,反正我那裡有存貨,分點給你。”

 “肉呢?”

 “準備好了。”

 …………

 很快,走上了通往老宅的路。

 那是條土路,路況不好,兩邊則是黑黢黢的森林,路燈更是一盞也沒櫻

 我們緩緩地行進在越來越濃重的暮色裡。

 …………

 “風匕。”

 左邊的年輕人依然不時地抽鼻子,我趁機提出了心中的疑問,“剛才你在客棧的大廳裡,對這個老宅有點興趣,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

 風匕“啊”了一聲,瞥了我一眼,將頭轉向一邊。

 …………

 “李語。”

 他嘴裡突然冒出個人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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