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芮華達山頂掛了一會兒,在這期間,我覺得無聊了,便用‘老師’的話題跟我家女仆打趣。
最初的時候,我還會叫她‘米爾娜塔老師’,但是在叫多了以後,乾脆就叫她老師了。
“老師,麻煩給我上一個輔助~老師,剛才那道風刃乾得漂亮~”
雖然她最初還不太在意,但久而久之的,便也嫌煩了。
“……斯帕茨,即使是再有趣的話題,您說得多了,別人也會厭煩的。”
“好得老師,知道了老師~嗚哇啊啊啊!抱歉!”
在被她丟過來一道風刃以後,我才知道該收斂了。
“那麽,等級也升到四十級了,差不多去威廉古堡的地下吧。”
在聽說我想去古堡地下的時候,米爾娜塔小姐的表情稍微變得有些嫌棄,她似乎不想返回那個陰暗的,到處都是僵屍和骷髏的地牢。
米爾娜塔小姐通常都會擺出一張沒有表情的撲克臉。這雖然有些浪費了她如此精致的五官和臉頰,但也讓她的笑容顯得可貴。
在相處了一段時間以後,我已經可以分辨出她表情細微的變化,並猜出她的心情了。
“不,還是不去了吧。”
“斯帕茨,您剛才在【太古之森】掛機,是為了前往森林中心做任務嗎?”
“嗯?是說對戰黃金龍的任務嗎?那個任務的話,我已經完成了喔。”
準確來說,是跟隨銀騎士小姐一起完成了任務,由於組隊的關系,我便也經歷了那段劇情,自己已經沒必要再去做一遍任務了。
聽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米爾娜塔小姐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她似乎並不覺得以我現在的等級可以完成那個任務。稍作思考,然後她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情況。
“我明白了。那麽接下來,就是【天空的祭壇】了呢。”
“欸?確實,在戰勝豐壤龍以後,【大地的祭壇】被破壞,公會裡出現了【探索空島】的任務。【天空的祭壇】?該不會就是在空島上?米爾娜塔小姐,你知道冒險者的主線任務?”
竟然,沒有提起空島,而是直接就說出了【天空的祭壇】這樣關鍵性的地點。這應該是很後面才會出現的地點吧,我家女仆連這些都知道?對了,她剛才說過自己在變成魔物以前曾經是公會職員,這樣似乎就能解釋清楚了。
也就是說,她之前曾是個NPC?那她又是怎麽才會變成魔物的呢?
“唔、”
見我將稱呼換了回去,米爾娜塔小姐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啊,老師?您能告訴我空島在哪裡嗎?”
聽到我又一次喊她老師,我家女仆便松開了眉頭,閉起眼睛回憶,同時用右手優雅的將一部分的鬢發順至耳後。
“關於空島的話,本人也未曾去過,只是知道一些情報。沿著這片山脈一直向北前進,穿過凍結的河流抵達冰原,空島就位於這片凍土的盡頭。”
看著這位美人女仆的側臉,我不禁看得有些入迷。此時山頂的微風正輕輕吹拂著她的頭髮,聽她述說著任務內容,就好像她才是這個任務的關鍵人物似的。
“哦~這就要去到北邊的地圖嗎?”
目前我在世界地圖上解鎖的最北部區域,就是這片芮華達山脈。從山脈繼續往前,就是雪原了嗎,似乎還有點興奮呢。
“是的,雖然我只是知道情報,但是根據那些描述,或許我可以為您帶路。”
“啊,那就麻煩您了。”
相互稱呼對方為‘您’,還真有點不習慣。
……
就這樣往北邊下山了。
【芮華達雪域】的風景呈一片白色,但這裡的魔物卻和【芮華達山脈】的大同小異。
對應月熊的雪山巨猿,對應山脈灰狼的雪域狼,還有雪山雕和冰晶怪……就連山頂的最終BOSS也只和隔壁的BOSS差一個字——遠古冰元素。
……有雪山巨猿和雪山雕,卻沒有雪山飛狐嗎?
在用長劍敲擊這些冰晶魔物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倒是很好聽,是敲擊音叉時的那種高音再帶有一些冰晶的色彩。當初在山脈挑戰砂石怪的時候,造成的也就只有土礫崩壞時的那種沉悶聲音罷了。
雖然魔物大同小異,然而山脈兩邊的風景倒是有著很大的不同。
不同於山脈南面那黃禿禿的山頂,這裡是雪山,積雪能踩出腳印。和通常的雪山不同,【芮華達雪域】是越往下,積雪越厚,在向下到第八區的時候,厚厚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魔物們踩出的腳印很有趣。
當然,不止是地上,大樹上,山石上都是白皚皚的雪。天空中是密布的陰雲,積雪反射了那少量穿透雲層的陽光,卻讓周圍沒有雪的地方顯得愈發黑暗,這裡的樹葉都是深棕近黑的顏色,山巒上,岩石與岩石的縫隙裡也看不到一點光芒。
由於氣候的原因,這片山脈以北的地方常年的吹著一種比較奇異的風。嗯……這是什麽氣候呢?我解釋不清楚。總之這片雪域並非是從極寒的北部筆直的往南方吹寒風,而是形成了一個極大的氣旋。
就像是龍卷風在一個固定的風眼位置,以及其緩慢的速度逆時針旋轉著,這樣的旋轉氣流遍布了整個北境,而【芮華達雪域】則已經是這片氣旋的最末端了。
這片龐大的氣旋將極北的嚴寒吹向整片北境,卻又將這些寒風圈畫在北域裡,不讓它們往南方擴散。所以芮華達這條東西走向的山脈,在南北兩側才會有著這麽大的差異。
體驗著不一樣的氣候,再與充滿雪域特色的魔物戰鬥,就覺得很有趣,有一種之前進入王都近郊沙漠時的那種興奮感。今天還真是去了各種地方呢。
在有積雪的地方,當然溫度也到達了零度。在雪山裡做出動作,會比平時消耗更多的體力值。興奮過後,當我注意起這裡的寒冷,便發現了一件事情。
“呐,米爾娜塔……老師,您冷嗎?”
想了想,還是叫她老師吧,在她習慣了這種稱呼以後,再把稱呼變回去,她會不開心。於是我便繼續用上了這會讓自己感到別扭的敬語。
啊啊!必須稱呼我家女仆為‘您’,好不習慣!當初是誰想出來的?
哦,好像是我……
“不,我還好。”
看到從我家女仆口中呼出的熱氣,還有她身體有些顫抖的模樣,我立馬將長劍收起,轉身向後走到她的身邊,抓起她的右手,並將她的手貼上了我的額頭——由於我手上戴著手套,所以想要感覺溫度的話就使用了這種方法。
“這不是,都冰涼了嗎?”
感受到貼在額頭上的那隻冰冷的手,我一臉嚴肅的看著她。保持著優雅的站姿,身上卻忍不住的發抖,臉上面無表情,蒼藍的眼睛平靜的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現在她的鼻尖和手指,包括手掌都有些凍紅了。
由於我穿著厚厚的皮甲和高腳靴,且一直在戰鬥,便不太覺得寒冷。而我家女仆則是穿著絲襪和短裙啊!只有薄薄的一層衣服,就連袖子的地方也是短的,露出了整條手臂。
她一直跟在我的後方,保持著優雅的站姿,除了釋放幾次魔法,並沒有加入戰鬥。此時她的身體已經非常冰冷了。
“回去吧,我立馬結束召喚。”
對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的自己感到憤怒,搶在她開口之前,我已經將手指按在了胸口掛有符文石的吊墜上。
“斯帕茨……”
我家女仆握住了我按在符文石上的那隻手,此時她的臉上也有了表情,微皺的眉頭和輕咬住的嘴唇,閃爍的眼眸,都在述說著她不想離開。
“但是,你已經這麽冷了呀!”
我反手抓住她按在我手背上的手,將它握緊,雙眼筆直的看著她,不容許她做出半點妥協。
“對不起,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些。我可不想讓你受凍,所以我現在就結束召喚,你就回到哈靈莉艾的工房裡,去暖暖身子吧!”
“……”
被我握住的手,在我的手心裡捏緊。
她直直的看向我,就像我看她那樣,眼神裡滿是堅定。
寒風從我們的身邊刮過,說實話,我很想現在就立即抱住她的身體,但我知道在我衣服表面上的溫度也是寒冷的,我無法抱緊她。
看著她的雙眼,我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我們的第一次旅行,就這樣結束掉我也不願意啊!
明明還沒有開始,我們之間的關系,即便沒有被她當作朋友,但我也總算是找到了一點頭緒。終於在我們兩人之間鋪設了一階台階,卻還沒有完全踏上去。明明還希望能再進一步,再拉近一些我們之間的距離的……
但是,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這時候,我發現在她小皮鞋的前端也已經積了不少雪。部分雪溶化成水,滲入了她的鞋裡,令絲襪也一直濕到了小腿上,看來在她的鞋子裡面也都已經濕透了吧。那部分因為透濕而讓顏色變得更深的絲襪,在寒風吹到的時候,一定很冷吧!
“聽話,趕緊回去。我們用消息再聊。我會立刻返回山頂,選擇溫暖的區域掛機,這樣總可以了吧?”
“但是斯帕茨,您現在的任務……”
“我不管!現在不做也無所謂!那是五十級的任務,我根本不需要現在去做,但我想和你拉近距離啊!現在就想!我無法忍受讓你承受這樣的寒冷,所以,拜托了,讓我結束召喚,快點回去吧……”
“斯帕茨……”
她有些悲傷的看著我。
寒風又一次從我們兩人的身邊穿過,我站到寒風吹來的位置,用身體擋在她的前方。因為衣服上是冰冷的,所以即使我抱著她,也只會進一步的將她身上的溫度奪走。
於是,我將額頭靠了過去,貼上了她的額頭。想要將溫暖傳遞給她,而這裡,大概是我體表最熱的地方。
維持著額頭相互貼在一起的狀態,她微微抬頭,在我們的鼻尖輕碰,雙唇卻又接觸不到的距離下,她對我說道。
“稍微,再讓我任性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