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什麽不妥?”

　　趙偲看著自己的兒子，趙哲額頭上鼓起的大包，有些心痛，有些氣憤。

　　趙哲搖了搖頭，眼神茫然，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你呀，平日就愛出風頭！”

　　一旁的李氏嘴上埋怨，但和趙偲一樣，語氣充滿了對兒子的關心。

　　“我……沒有死?”

　　良久，趙哲吐出了一句話來，引得趙偲和李氏不由一愣。

　　“沒死！”

　　只是，這孩子被人打傻了?！

　　※※※

　　李良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真正清醒過來。

　　“真是見證奇跡的時候……！”

　　把臉湊近到黃銅鏡子前，李良看著那張不屬於自己的臉，嘖嘖兩聲，他算重生了。

　　談不上激動，畢竟鏡子內那張臉在他看來還不如自己原來的臉英俊。

　　昏迷前的情景還記得清楚，作為馴馬師的李良被那頭剛運過來的蒙古烈馬重重地甩落在地上，接著又前蹄踩在了李良的臉上，人就這樣子沒了。

　　生命還真是脆弱，好在……

　　李良躺在床上，他想著要再睡上一會，可閉上眼卻又睡不著，後腦杓枕著的瓷枕硬得讓他生疼，這就這樣過了片刻，他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約莫是六月時分，盡管室外栽種了大量的古樹，可陽光還是穿透下來，明晃晃的，李良看了兩眼，隻覺得開始頭暈，視線又轉了回來，落在自己身上。

　　從現在開始，他只能夠把李良這個名字藏在心底，這一世，他叫趙哲！

　　相比起上一世，趙哲的身份大得嚇人。

　　隨手撿起果盤的桃子，李良一邊啃著，一邊慢慢探尋著趙哲的記憶。

　　良久，李良又深深吐出一句話來:“我的天，老子還是小王爺！”

　　帶著幾分震驚，幾分懷疑！

　　※※※

　　當然，記憶沒有出錯！

　　李良身處的朝代，是宋朝，鐵血大宋的宋朝！

　　趙哲，乃是當今皇帝宋徽宗之外甥，父親趙偲則是宋徽宗趙佶的弟弟。

　　當然，在宋朝，除了身份尊貴外，王爺沒有太多的權力。

　　宋太祖趙匡胤在做了皇帝後，生怕自己的王朝會被地方勢力給推翻，搞了個“杯酒釋兵權”，還不放心，就讓部下的武將和自己的子女都成了親，捆綁在一起，接著，所有的子孫都是封王不封地，手上一點實權都沒有，甚至還不如在朝中有話事權的大臣。

　　所以，二世祖趙哲昨天在街上遇到了同樣是二世祖的蔡征，兩人就因為在路上互不相讓，居然打了起來。那蔡征也不是個普通人，他的爺爺，便是宋朝有名的奸臣——蔡京！

　　嘖嘖，居然連我未來小王爺都敢打，這蔡家是真的有幾分斤兩。

　　盡管對宋朝歷史不熟，李良，不，趙哲還是知道有幾個比較出名的人的。

　　蔡京，童貫，還有秦檜……說起來，這宋朝的奸臣還是挺多的。

　　趙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腫起的包還沒有完全消去，但已經不疼了。

　　這副身體還是強壯，趙哲一握拳頭，就能感受到力量在雙臂湧動，又感歎了一句。

　　年輕真好！

　　前一世，李良大概是卒於二十八歲，而重生後，趙哲，只有十七歲。

　　再把花黃的銅鏡拿過來，趙哲看著鏡中的自己，咧嘴一笑。

　　以後，我就叫趙哲了！

　　※※※

　　趙哲的十七年生活，

並沒太多可說，自幼不愛文愛學武，可在宋朝，在開封，重文抑武的風氣很濃，學武是讓人看不起的，所以對於趙哲這個愛好，趙偲和李氏都很無奈，不過還是找了個師傅教導趙哲，也就教了一兩個月，就跟趙哲說他天資聰明，可以出師了。　　出師之後呢?趙偲又給趙哲請了個夫子，想讓趙哲好好讀書，結果趙哲根本坐不住，讀起書來便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到最後，索性就隻曬網，魚都不打了。

　　這樣一晃幾年，趙哲功夫學了點，但都是花架子，書也讀了點，但僅限於認字和寫字。

　　“我老趙家怎麽就出著這樣一個兒子呢！”

　　每每夜深人靜時，趙偲都忍不住對著李氏歎氣，想想其他幾位大哥的兒子，可都是天資聰穎，出口成章的小才子。

　　“怎麽著?你是在懷疑兒子不是你的嗎?”

　　李氏躺在床上，又爬了起來，狠狠地瞪了趙偲一眼。

　　“哎哎，倒不是，倒不是……夜了，睡吧睡吧。”

　　趙偲把頭一縮，家和萬事興啊！

　　※※※

　　這是個糟糕的時代，對趙家來說。

　　趙哲緩了一天，基本上把需要了解的事情都了解了。

　　現在是宋末，北宋末年，女真已經建國，並且壯大起來，大概下一步就是要入侵中原。

　　到時候，大伯把皇位讓給了表哥，做起了甩手掌櫃，接著表哥又聽信了奸臣讒言，采取了不抵抗政策，讓金兵長驅直下，攻破開封，最後，北宋滅亡……

　　想想就覺得糟糕！

　　“靖康恥，猶未雪，猶未雪啊！”

　　叨念著這兩句詞，趙哲開始了一天的晨運。

　　這是個從上輩子保持到現在的習慣，趙哲覺得要堅持下去，他先是繞著後院專門為自己建成的一個練武場跑了幾圈，然後，又開始做起了基本的伸展運動來。

　　“少爺，你這是在幹什麽呀?”

　　一旁的貼身婢女思思，好奇地看著趙哲的舉動。

　　少爺，不會是上次被人砸中腦袋，有點不正常了吧?

　　“鍛煉身體，思思，你要不要也跟著學學?”

　　趙哲連續做了幾下深蹲，每次向上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雙腿力量的強勁。

　　不學武真是浪費，趙哲腦子裡浮現起學過的拳法，忍不住又耍了起來。

　　“哎，少爺，你還不如聽王爺的話，多看看書，比這個有用多了。”

　　看著趙哲突然耍起拳來，思思憋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人人讀書的話，那誰拿起武器來保衛我大宋呢?”

　　趙哲憑著記憶耍了半套拳法，又覺得不甚連貫，不知道是自己記憶少了一部分，還是跟著師傅學藝不到家，打得別扭，隻好停下來。

　　思思嘟起嘴，似乎在想著趙哲的話，過了片刻，搖搖頭:“少爺，不是還有軍隊麽?”

　　“呀，少爺，你難道想要去領兵打仗麽?”

　　領兵打仗?

　　趙哲楞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想那麽多，當下要做的是……過幾天舒心日子，其他再說吧。

　　不過領兵打仗聽起來是威風，但前提是自己有這個能耐。

　　想一下，和嶽武穆並肩作戰的話，絕對是一件牛逼到不能再牛逼的事。

　　可……

　　“誰想要領兵打仗?”

　　趙哲的幻想被一把聲音給打斷，他還沒抬眼望過去，就聽到思思低聲道:“王爺，夫人好！”

　　“父王，娘親！”

　　趙哲看著迎面而來的趙偲和李氏，很自然地喊了一聲，沒有絲毫的膈膜。

　　“你呀，在家裡折騰折騰就好，還想著領兵打仗?”

　　趙偲沒有說話，李氏則是接過了思思遞過來的毛巾，溫柔地給趙哲擦了擦額頭的汗:“沙場上都是你死我活的拚命，我趙家就你一個兒子，你有個好歹，可想過我們?”

　　“孩兒知道，只是……”

　　趙哲欲言又止，他總不能把未來的事給兩人說出來，再說，說出來也沒人信啊！

　　也不清楚時間還有多久，那時候金兵南下，開封城坡，依稀記得趙氏一族基本上被金人一網打盡，全部抓到了金國去，在前往金國的路過，又有不知多少趙氏女性被凌辱致死……

　　頓了頓，趙哲把話一轉:“只是孩兒心裡想著學一些武藝，說不定以後會有用處。父王不是想著要孩兒多讀點書麽?我以後白天練武，晚上讀書，可好?”

　　趙偲和李氏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疑惑。

　　咦，這兒子，好像和過往有點不同了！

　　難道被蔡家那二世祖砸了一下，兒子反而開竅了?

　　就在這時， 又有仆人匆忙趕了過來:“王爺，夫人，蔡家有人帶著禮物過來賠罪了……”

　　※※※

　　“夫人怎麽說?”

　　趙偲把李氏拉到一邊，看著把蔡家管事送出門外的趙哲，又驚又喜。

　　一棍把趙哲敲暈的肇事者蔡征沒有來，來的是蔡家的管事蔡慶，蔡慶看著跟隨著趙偲和李氏身後的趙哲，心下惴惴不安，想著以趙哲的火爆性子，說不定自己會被對方打上幾拳，還提前看好了大堂位置，要是趙哲揮拳過來，自己該往哪裡鑽才好。

　　趙偲和李氏則是緊盯著趙哲，生怕自己兒子做出太過分的事，雖然以王爺的身份不至於害怕蔡家，但要是得罪這個當朝權臣，總歸是件麻煩事。

　　而且對方明擺是上門賠禮道歉，要是蔡家總管被自己兒子打出去，也不好聽。

　　好在……

　　趙哲竟然沒有生氣，面對蔡慶送來的禮物和表達的歉意，只是笑笑，甚至說了一句:“我和蔡兄都是年少氣盛，一時衝動而已，犯不著大管家專門上門道歉……”

　　這話一出，包括趙偲在內，大堂的幾個人都驚呆了。

　　曾幾何時，小王爺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講道理了。

　　“我兒大概是開竅了……”

　　李氏心情激動，淚水也忍不住在眼眶打轉，她連忙扯起衣袖擦了擦，又對趙偲說:“剛才兒子提的事情，你應承下來便是了，他想要學什麽，隨他！”

　　“隨他，隨他！”

　　趙偲心裡倒是樂呵，管他學不學武，只要哲兒想著多讀點詩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