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穿著白色的孝服,跪在宣帝的棺木前,明日宣帝將入葬皇陵,後日他登基為帝。
直到現在,劉旭還是覺得腦子有些懵,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
直到現在他都接受父皇已經離去的現實。
對於這位父親,他的感情非常反而複雜。敬愛過,也憎恨過。直到近兩年,或許是他們父子關系最和睦的時候,他們都在嘗試著彼此理解對方,嘗試在在和解過去所發生的的一切。只是這一切的一切,突然之間就戛然而止了。
他的父皇,一直都是他成長到之上的一棵大樹,既限制了他的自由,卻也為他擋去了風雨。
只是如今,這一顆大樹不存在了,他將一個人面對這時間的風風雨雨,下面全是依靠他的人,而他再無所依靠。
“父王,夜深了,該休息了。”劉昶清上前跪在劉旭的身邊勸道,“明日的典禮還需要父王主持呢,父王已經為皇爺爺守了幾日了,該休息一下了,不然你的身子會吃不消的。”
“昶清。”劉旭舔了一下乾枯的嘴唇,“父王沒有父親了。”
劉昶清跪著上前了幾步,輕輕的跑著劉旭,沒有說話,只是無聲的安慰著他。
“這短短的一年多時間,我看似得到了很多,但是我失去的更多。我心愛的人,我的妻子,我相濡以沫的夫人,我的祖母,我的兄弟,我的父親接連離我而去,有時候我會驚出一身冷汗,回首看看,原來自己身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難道這邊是常說的高處不勝寒嗎?”劉旭無比蒼涼的說道,“昶清,這便是皇家啊!”
劉昶清垂眸輕輕地咬著唇。
“昶清,給你皇爺爺再磕個頭吧。”劉旭說道。
劉昶清依言,朝著宣帝的靈位磕了三個頭。
隨後劉旭起身,緩緩轉身離開,劉昶清急忙緊隨其後。
“昶清,你是我的長子,日後你身上的擔子只會更重,你肩負著社稷啊!”劉旭歎道,“不過你也不要害怕,有父王在,父王不管在身後時候,都會站在你的身後的。”
“兒子明白。”劉昶清下定決心說道,“兒子也不會讓父王失望的。”
出了靈堂,謝璿帶著幾個宮人上前,有兩件事情要劉旭拿主意。
謝璿穿著一襲白衣,這幾日的操勞讓她疲憊了不少,眼下也不過強打著精神。
“事情就按照你想的做吧。”劉旭說道,“不要越製就行,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與幾位太妃商議一下。還有,你的臉色不好,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謝璿摸了摸自己的臉,因為劉旭這一句難得的溫存之言而紅了眼眶,她淺淺的笑了笑:“這都是妾身分內之事,妾身等把這幾件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就去休息。”
“嗯。”劉旭點了點頭,隨後往禦書房的方向而去。
謝璿瞟了一眼劉昶清,淺淺笑道:“世子還在長身子,定要注意休息啊。這幾日想必也是忙裡忙外,沒怎麽吃東西,我待會兒叫人給你送些吃的去,可不能夠餓了肚子。”
劉昶清拱手,淡淡的說道:“多謝太子妃關懷,昶清現在也是個大人了,知道如何照顧自己,太子妃不必為我擔憂。”
“我是你的嫡母,關心你也是應當的。”謝璿微微一笑,“你父王心情不好,事情又多,你不必去打擾他,若是有什麽事情,直接來找我就是。”
劉昶清冷笑了一下:“太子妃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還有點事情,先告辭了。”
話落,劉昶清疾步離去。
謝璿冷眼看著他的背影,鼻子裡面發出一聲冷哼。
這時候一個宮人小步上前,小聲的說道:“太子妃殿下,有一名宮人說是有事情想要像太子妃稟報,關於世子的,這名宮人以前乃是先帝身邊伺候的。”
“哦?”謝璿臉上泛起一抹狐疑之色,“立即讓他來見我。”
“是。”
六月的暖風拂過,柳樹軟綿綿的浮動著身姿。
謝璿坐在湖邊的亭心內,眼睛一直在看著手上的一份明日應該準備的器物,她一遍遍的複查著,生怕有什麽紕漏。
“參見太子妃。”
“起來吧。”謝璿淡淡地說道,“你要見我?想要向我稟報什麽事情?”
“太子妃,奴才有關於世子的身世的秘密想要告訴太子妃。”太監跪在地上說道,“先帝在去行宮養病之前,曾經命人調查過世子的身世,只是不知道為何,在臨去行宮的前一日,讓人不要再查下去了。”
“世子的身世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謝璿蹙眉抬眸問道,“先帝都查出些什麽來了?”
“這……”太監有些猶豫,“還沒有查出什麽來之前陛下就已經讓他們不必再查下去了,只是先帝想必也是對世子的身份存疑的,奴才伺候在先帝身邊的時候,曾經聽先帝念叨過世子越發的長得似乎與先太子越來越像……”
“你什麽意思?”謝璿將手上的東西放下,眉頭皺得更緊,“你的意思是世子是先太子的兒子不成?”
“這是讓陛下疑心的地方。”太監說道,“至於太子妃要不要生疑,那是太子妃的事情。”
“世子會是先太子的兒子嗎?蘇側妃跟先太子是什麽關系?”太子妃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陛下為何不願意繼續查下去?也對,知道了又如何?世子是殿下的兒子還好,如果查下去查到世子不是殿下兒子,先帝又能夠如何?難道殺了世子治罪殿下不成?左右都是他劉家的子孫,他自然是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謝璿起身,來回走了兩步,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世子是不是殿下的兒子,對於先帝來說,這不重要,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十分的重要的,殿下將來的皇位怎麽能夠傳給他人呢?他既然都不是殿下的親生兒子,那麽有什麽資格繼承這太子之位呢?沒有想到還能夠兵不血刃釜底抽薪解決這個麻煩的小東西,真是天助我也!”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監,說道:“你起來吧!你有功,如果世子真的不是殿下的血脈,你是最大的功臣。”
“能夠為太子妃效力,是奴才三生修來的福氣。”太監說道。
“很好。”謝璿點了點頭,“日後你就在我的身邊伺候吧,少不得你的好處。”
“謝太子妃娘娘!”
另一邊。
劉旭在書房內看了一會兒新送來的奏章,因為許久沒有休息,腦子有些昏沉,他一隻手正在腦袋,閉眸小憩。
這時候青躍推門入內,劉旭抬眸笑道:“真的是歲月不饒人啊,十幾年前,我們兩個在戰場之上,行軍幾天幾夜都受得住,眼下不過是為父皇守靈幾日,身子變吃不消了。”
他略微感慨道:“也對,我們打仗那會兒,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青躍呈上來了的一封書信,說道:“剛剛青靈送來的,是薑姑娘給殿下的。”
聞言,劉旭精神了一下,急忙將信紙結果打開,看了一眼。
信上只有“節哀順變”四個字,但是對於劉旭來說,這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叫他心頭湧起一股暖意。
他想寫一封回信,拿起筆鋪開紙,卻又不知道該寫什麽好,所有的話,都化作了一聲歎息。
他起身來到窗邊,看著外面冷冷清清的月色,也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麽?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在看著這月色呢?
“世子!”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劉昶清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又加快腳步上前。
“世子!世子!”那個人又喚了幾聲,“劉昶清,你給我站住!”
劉昶清頓住了腳步,不再繼續往前。
謝彗小步跑到了他的面前,笑臉氣鼓鼓的瞪著他:“你怎麽不理我啊?”
劉昶清冷酷的將臉轉到了一邊,淡淡的說道:“沒有。”
“沒有?”謝彗嘟著嘴,“你方才分明就是不想理我。”
她放軟了語氣,追問道:“昶清,難道是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讓你生氣了嗎?所以你才不理會我的對嗎?”
“沒有,你想多了。”劉昶清淡淡的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行!”謝彗張開雙臂攔住了劉昶清的去路,“不行,你今天必須告訴我你為什麽不理我了,你只要跟我說清楚了,我保證以後不再纏著你了,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嘛?”
“朋友?”劉昶清挑眉,不屑的一挑,“誰要跟你做朋友?你別忘了你的身份,拜你姐姐所賜,在輩分上,你可是我的二姨呢!”
謝彗臉色白了一下:“我……我以為你不在乎那些的。”
“怎麽可能不在乎?”劉昶清冷笑道,“你要麽將來成為我的女人,要麽咱們就是陌生人,你不可能成為我的女人的,那麽我們之間只能是陌生人!”
話落,劉昶清越過謝彗快步離去。
謝彗臉色蒼白的愣在原地,雙手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裙子。
劉昶清回眸看了一眼她的身影,狠了狠心,加快步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