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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故》瑾帝: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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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且說幾日前璃兒便已出了月子,而夭夭與其華也近將滿月。

 皇家一得龍鳳呈祥的消息亦如料的於月內就傳遍了鄴國的街頭巷尾,成為了百姓茶余飯後最為沸火的談資——

 “喂,喂,你知道嗎,據說商後娘娘一胎雙生!”市井之間,一個賣烙餅的小攤主一邊揉著面,一邊對著旁邊炸油條的聊道。

 “咳咳,早聽說了。”那炸油條的被油煙嗆了兩口,用油漉漉的抹布捂著口鼻清了兩聲嗓子道。

 正巧一位趕早市特意來買烙餅帶回家的老婦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隻長舌問道,“可知是男是女啊?哦,我要兩個餅。”

 “當然是一龍一鳳了!這你都不知道!”小攤主將手放入爐中扣著餅回道。

 老婦從小攤主的手中接過餅,一如平日的給了小攤主兩個銅板,臨走時又親和的說道,“之前娘娘剛有時便下了一赦詔,可見陛下重視。”

 “是啊,上天如此垂憐,咱們這下也都好了,自食其力,餓不死。”小攤主隨手將銅板丟入瓷碗中,爽朗言道。

 至於皇宮上下,隻皆伴著無邊喜色,正熱火朝天的預備著兩個孩子的滿月酒。

 我在此大悅之時更是於前朝特放隆恩,準許當日各位大臣可攜自己的親眷家屬入宮同慶。

 過了元宵,便至八九日。

 袨服華妝,九天燈火,車馬往通,絡繹不絕。

 各自貢上之物,於內辦府堆積百丈來高。

 璃兒於後頭聽睞兒說眾人皆入座後,方肯抱著孩子出現於殿上,我余光見璃兒方至,隻忙起身於璃兒懷中接過夭夭和其華,嘴角對她不經意的勾弧道,“孩子讓她們抱就好了,你身子剛好,如何抱得動。”

 “我沒事。”璃兒看著我,並歪過頭輕聲道。

 璃兒與我於上正色轉身,同向下俯瞰,也不知其個個交頭接耳的在聊些什麽,而後,眾臣抬臉望見公子欲開口說話,便立時皆自覺的拘謹坐之無言。

 我隻得抬臂將兩個孩子交與一旁的奶娘,自顧端起酒樽興聲說道,“今日乃吾與商後之愛子愛女滿月大喜,故於宮中親設筵席,於此眾臣皆可盡興而歸,與吾同慶!”

 於下眾臣聽之亦一齊端起酒樽恭賀三聲——

 “恭祝公主、太子滿月大喜,恭祝陛下娘娘得子大喜。”

 “恭祝公主、太子滿月大喜,恭祝陛下娘娘得子大喜。”

 “恭祝公主、太子滿月大喜,恭祝陛下娘娘得子大喜。”

 我隻喜不自禁,伴著響徹的恭賀之聲將酒樽端於嘴邊一飲而盡,眾臣隨後。

 筵席過半,

 席中之人喝得都有些微醺,忽而,於下一臣起身跪於殿前拜道,“陛下,臣有一女,名為晚玉,不才,彈箏極好,願獻於陛下娘娘,為今助興一二。”

 我只是扭頭看向璃兒,靠近道,“看是不看,璃兒做主。”

 璃兒不過坐於我身旁,眯眼微微一笑後,便傾身朝著下頭道,“看!”

 一曲音罷。

 我隻放下酒樽對著她交耳道,“不及於你。”

 “陛下,臣亦有一女,名為藍珊,舞曲極佳,望可準獻於陛下娘娘。”又一大臣上前跪請道。

 “獻!”璃兒自斜著身子並有些一時起意的準道。

 一盞茶後,

 此舞終罷。

 “不及於你。”我看完隻搖了搖頭,又對她如此說道。

 “陛下,臣之幼女,名為佳漫,於日前作詞一首,望可獻於陛下娘娘。”

 “陛下,臣之長女,名為齊纖,會作畫,望可準於今獻於陛下娘娘。”

 “陛下,臣之次女,名為寒詞,會書法,望可準獻於陛下娘娘。”

 ……

 這接二連三的奏請,使得我與璃兒都有些猝不及防,然她隻搶先對著此時正跪於地上的泱泱大臣道,“你們究竟有沒有想過,入宮對於你們的愛女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璃兒這一問,便將這些大臣皆問得呆住了,一時怕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於她身旁坦闊的以手抻著頭,於靜默中,語氣抑製的開口對下道,“吾早已言過,不會考慮納妃迎新之事,誰若再提,便是以下犯上,至於眾卿之女,應自擇良配為佳。”

 (二)

 只因夭夭和其華一天一天長得很快,許多衣物沒過幾日便就穿不得了,一直以來,全是靠內辦府日夜督促織繡局趕工方才送用得及。

 這不,商後正與睞兒、英兒檢收著織繡局最新一批送來的肚兜跟帕子。

 “娘娘,這織繡局的繡工可真不是一般人及得上的!”睞兒將一方繡著竹青圖案的帕子拿在手上觀摩道。

 “是啊是啊,娘娘看這個肚兜上的小老虎繡得多好!”英兒隻從睞兒嘴邊接過話來,雙手捧著那肚兜獻於商後眼前亦道。

 確實平心而論,只要是從織繡局出來的,必乃珍品。

 商後把床上疊好的帕子轉身置於衣櫥之中,順帶的瞥了一眼英兒大肆誇讚的肚兜,“還真沒說錯,這小老虎繡得可真是栩栩如生了,就像要跑出來了一樣,”我不禁被吸引駐足,更走近也看了看睞兒手中的帕子,又道,“我怎麽覺著這兩件繡得格外好,比其它的都好。”

 睞兒與英兒聽到商後此話後,亦不約而同的朝商後點了點頭。

 正聊著,

 小李子忽進來傳話道,“娘娘,內侍大人於門外靜候宣旨。”

 商後自揣度著又發生了何事,然卻毫無頭緒,故隻道,“將內侍大人請進來說話。”

 內侍得準後,自於門外快步而入,曲身於商後道,“娘娘,陛下使奴才來並沒有什麽要緊事,不過是有封信件要奴才轉交給娘娘。”

 商後見內侍面上掩不住的歡欣,便心下寧然問道,“陛下可看過了?”

 “陛下已看過了。”內侍將信件轉手於睞兒,並低頭恭敬的回道。

 “可知是為何事?”商後隻從睞兒手中自然的拿過內侍大人剛呈上來的信件,又如此問道。

 “奴才隻知像是與凌國青帝有關。”內侍語氣誠然道。

 “外祖父!”商後得言後,心中一陣狂喜,只等不及的將手中的信件抽出,自坐於案前認真看到。

 瑾帝親啟:

 吾於凌國已得之信,疏璃既產,猶龍鳳二,吾心篤悅,甚欲親視吾曾孫士,然吾知鄴事多,且疏璃亦須善養,故,吾欲自微服往,不日啟行,萬望為吾密之!

 青帝禦筆

 “娘娘,如何了?”內侍時之於下隻輕聲問道。

 “無事,日常家書而已。”商後讀罷後,就把外祖父的信件折好小心藏於袖中,再對著內侍隨意回道。

 “既如此,奴才信件送到了,娘娘也看了,若無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內侍跪於地上出聲告退道。

 “內侍大人能否幫本宮一事?”商後起身從桌上提起備好卻還未及送去給瑾帝的食盒遞於內侍面前如此道。

 “這是……”內侍微微仰頭看著商後,口中打結著問道。

 “陛下為國事操勞萬分,本宮不在時,總是會忘記要好好用午飯,所以,這是本宮特意為陛下準備的精致小點,今日織繡局送了太子與公主的帕兜來,隻不得空送去,還勞煩內侍大人幫本宮帶去。”商後面色和悅的答道。

 內侍聽言後,隻雙手接過食盒,熱絡道,“娘娘放心,奴才定然帶到。”

 “內侍大人,你可小心著點兒,娘娘每次都是親自送去的,別碰壞了!”睞兒於旁更重言囑咐道。

 商後見內侍一時竟又被睞兒唬住了,立刻便回頭瞪了睞兒一眼,責備道,“睞兒,又無禮了,”再轉身對著內侍道,“你去罷,記住,定要看著陛下吃完方可,明白嗎?”

 “奴才明白。”內侍俯身叩拜後,便趕緊逃離出去了。

 內侍將至陌歸宮時,突然想到今兒還有一事給忘了,故而隻好匆忙的折往內辦府方向。

 從小巷穿到織繡局邊兒上的梨園時,不知什麽從枯樹叢中竄跑出來,把毫無防備的內侍嚇得霎時就坐到了地上,當揉眼看清是個小宮女后,隻高聲罵道,“跑什麽跑,去投胎啊,要弄壞了娘娘的東西,有你好看的!”

 那小宮女亦知自己衝撞了內侍,自覺的跪於地上求饒道,“內侍大人,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是哪兒的?”內侍於地上換了個姿勢,將食盒更護於懷中問道。

 “奴婢是織繡局的,掌局掉了個手鐲,讓奴婢來找的。”那小宮女委屈自述道。

 “那你急什麽,慢慢找便是了。”內侍歎了口氣,起身一手拍了拍屁股如此說道。

 “內侍大人,奴婢回去還有好些事要做,能不急嗎?”那小宮女隻帶著哭聲的強著嘴道。

 “行了行了,趕緊找,趕緊找吧,都是奴才奴婢,你們也不容易,最近也是,公主和太子要的東西多,趕緊的吧……”內侍感同身受的於此說道。

 (三)

 不日,

 窗外廊間簷邊,

 久違的陽光灑在晶瑩的冰凌上,滴下的化水正好盛在了扇大的芭蕉葉中。

 “叫母后,叫母后,夭夭,叫母后……”商後自抱著咿咿呀呀的夭夭立於窗前教著她識人道。

 而裡間的其華仍睡得很熟,睞兒正坐於搖籃邊看守著。

 小李子隻一早便被內侍叫去了,道是瑾帝有事吩咐,然到現在也還沒回來。

 “娘娘大喜,娘娘大喜……”

 小李子匆匆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冬日裡的闔靜,人還未走近,卻隻來不及的連聲如此跑喊道。

 英兒正獨自坐於門邊的矮凳上迎著亮光剪著線頭,一時眼見到小李子從遠處焦炙慌忙的煩擾進來,便隻放下活計,起身道,“急什麽,有話不能好好說,小太子還在裡頭睡著呢!”

 小李子卻於英兒面前口乾籲籲的說不出話來,不斷的揮舞著雙臂,咽著唾沫,睞兒見之不過端去一杯茶水,小李子立刻便接過去,“咕咚”兩聲就喝完了,又歇了一會子後,這才回血過來,滿面紅光的跪於地上道,“娘娘,娘娘,大喜了,等了一早上,青帝方才已然入宮,陛下……陛下……請娘娘過去一聚。”

 商後抱著此時正開心得手舞足蹈的夭夭,於窗邊疾步走近確認道,“已經到了?”

 “已經到了,現下正於陌歸宮!”小李子忍不住的開心回道。

 商後隻將夭夭交於睞兒手上,自拉開衣櫃由心而發的雀躍道,“你們看,我是穿這件綾羅的好還是錦繡的好?”

 “娘娘,怎麽穿都好!”睞兒與英兒於一旁異口同聲的道。

 商後正於鏡前仔細的比選著,

 “疏璃!”商後隻清晰的聽見身後那微微顫抖而又牽動著情緒的呼喚聲。

 商後當然知曉青帝已至面前,可於這一刻,商後卻有些不敢回頭,溫熱的淚水濕潤了眼眶。

 良久,商後自深吸了幾口氣方才敢回身道,“外祖父。”

 看著青帝的蒼蒼髯發,商後的心不禁揪了起來,眼中淚已決堤,隻得跪於地上涕聲道,“外祖父,本應是我們去凌國探望,而今卻……疏璃不孝……”

 青帝趕忙抬步上前將商後扶起道,“你已是鄴國之後,萬不可於吾再行此大禮!”

 “可是……”商後愧疚的看著青帝,眼中依舊模糊。

 “其實,誰看誰不都是一樣的?”青帝整了整商後的衣領,拍著商後的肩膀安慰道。

 睡醒了的其華於此時忽然在搖籃中哇哇大哭了起來,青帝聽到聲音隻急忙撇下,大步至搖籃邊抱起了其華,哄道,“乖乖,不哭……吾是你曾祖父啊……”

 其華於青帝懷中眨著含淚的圓眼睛,茫然的看著眼前慈祥無比的青帝。

 商後見此情景亦走了過去,對著青帝道,“這是小太子,喚其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真是好名字!”青帝說著便忍不住的親了一口其華胖嘟嘟的臉頰。

 青帝自笑得合不攏嘴,見商後又從睞兒懷裡抱過夭夭,便道,“這肯定是小公主,叫……夭夭?”

 “外祖父怎麽知道的?”商後扭過頭驚奇的笑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一個叫陌其華,那另一個必定是陌夭夭咯,再加上他倆是雙生,所以並不難猜!”青帝一臉篤定的驕傲說道。

 “外祖父英明。”商後走於青帝身旁並好話道。

 “其華長得像瑾帝,夭夭長得像你。”青帝左右打量了這兩個孩子許久,隻如此對商後道。

 商後一聽這話便覺得有點耳熟,因為瑾帝亦總常常跟商後比劃著說起,故而,商後一如以往的仍舊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朝青帝亦是問道,“孩子還小,如何能看出來像誰?”

 青帝不過仰頭朗笑兩聲道,“夭夭雙眼之間,清透流轉,漣漣切切,而其華又卻是鼻挺蕭蕭,有王者風度。”

 商後斜著頭盯著夭夭看了看,又轉頭盯著其華看了看,面上不自知的浮出幸福的甜笑。

 (四)

 新年臘八,

 所有人又算是都長了一歲。

 其華和夭夭也前後學會了說話和走路。

 有的時候,兄妹倆打打碰碰的,來鳳殿中隻更是逾常的熱鬧起來了。

 睞兒今日一早便在小廚房準備了好幾種臘八粥,現正一盆一盆的端於殿中桌上。

 “母后,母后,好香啊……我想吃嘛……想吃嘛……”

 “哇!母后,夭夭餓了!”

 這兩個小鬼,一聞到臘八粥的香味便左右拽著商後喊說著餓了。

 “你們兩個,分明是成群,剛剛不才吃了一碟棗泥糕,怎麽又餓了?”商後用指尖輕輕的點了點他倆的小腦袋,正經的責問道。

 其華垂頭摳著指甲,小聲道,“就是……餓了嘛……”

 而夭夭的聲焰亦在商後的打壓之下,漸漸的滅了下去,“也不知怎得,就餓了嘛……”

 商後耳邊似是沒有了聒噪,故自又偷偷地瞄了他們兩眼,見其都失了興趣,隻得蹲下安撫著道,“你們呀,父君和亞父還沒過來呢,你們說,是不是該等他們呀?”

 其華斷然的點點頭道,“是!”

 而夭夭隻提溜的轉了一圈她晶瑩的眼珠,答道,“嗯!”

 “璃兒,你就讓夭夭先吃吧!”

 夭夭見我來了,便就一下的撲入了我的懷中。

 我隻屈身將她一把抱起,自是滿眼不變的寵溺問道,“夭夭想吃什麽,父君做主?”

 夭夭也是不客氣的指著桌上的臘八粥道,“父君,我想吃那個!”

 “好~就讓你睞兒姐姐幫你盛一碗來!”我看著夭夭,止不住的笑意。

 這時,

 其華亦跑將過來,隻抱住我的左腿,巴巴的說道,“父君,我也要!”

 “你?”我斜頭向下望了望,並笑著如此反問道。

 正於我躑躅之時,

 門口現出一抹明亮的白色,“是誰欺負我家其華啊?”

 其華見自己的救兵終於到了,拔腿便奔上前去,嘟嘟的蹭到白言純色的紗衫上來道,“亞父,你終於來了。”

 白言半蹲著一把舉起其華,並在空中凌了兩圈,方停下道,“怎麽了?”

 “其華想喝臘八粥,父君不讓!”其華伏在白言肩頭如此告狀道。

 我起步隻跨至白言面前,掐著其華硬生生的將他反轉過來,問道,“吾何時不讓了?”

 白言起手就推開公子,再向前步步逼近道,“你你你,你幹什麽幹什麽,松開!真是的!你看看你這人,這叫什麽?”

 “父君父君,我也要轉圈圈,剛剛哥哥那樣的轉圈圈!”我懷中的夭夭掰過我的臉頰,十分純真的說道。

 “好~”我自是一臉幸福的應道。

 “亞父,我也還要!”其華於旁看著夭夭如此,自己也要如此。

 “行!”白言不甘於後的一口答應道。

 璃兒自悠閑的坐於桌前喝著臘八粥,看著我與白言在這種地方還要一爭上下的辛勞模樣,不覺的捂臉狂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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