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我還未醒,便聽到外面窸窸窣窣的人聲。
我隻眯著眼睛,被無故吵醒後,有些煩躁的出聲道,“外面是怎麽了?”
睞兒隻上前來服侍,臉色鐵青的續續回道,“娘娘,是那個瀚影入宮了,現正在外頭跟小李子不停的吵嚷著要見娘娘,跟她說了娘娘正在休息也不聽。”
“這麽一大早便入宮了?她還真急啊!”我不禁深深出了一口氣,無奈自於床上啞笑說道。
一如往常的寬衣洗漱後,
我便領著睞兒、英兒從鏡前轉步,正坐於來鳳殿側殿中的軟椅之上,而我自己確也實在好奇這傳說中的太傅嫡孫女究竟是個什麽模樣,故早命睞兒沏茶一盞,配上瓜果數碟,心下只打算著,即便耗費些許時力,也定要好好的對其大觀一番。
“太傅嫡孫女瀚影參見商後娘娘,恭祝娘娘金安!”這瀚影婀娜跨入殿中後,便徑直跪於我之下,揚聲大肆參拜道。
我放下茶盞,一眼看去,其若除去華服曼妝、金釵銀篾,倒也真說不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過便是於上下之間,自有一份異域風情罷了。
“你就是那太傅嫡孫女,月城才女,小名水影?”我反沒先讓她起來,打頭便是一問。
“回娘娘的話,正是我!”這瀚影恐怕是在家中時被寵壞了,根本沒有什麽主次尊卑之識,她答之後,我隻微頓了一下,進而看向身旁的睞兒。
睞兒立刻了然我意,提步上前糾錯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娘娘面前,未經允許而自稱‘我’!”
她瞬時面色煞白,不自知的退了兩步,有些忙亂的屈身道,“望娘娘看在水影此次乃初入宮闈,恕水影這無心無知之罪!”
我於其上重新端起茶盞,稍勻了勻,再輕描淡寫地對她道,“罷了,你現在知道也不晚,水影妹妹遠來為客,不必過於拘泥,本宮早讓內辦府備好了妹妹將住的閣殿,現下便讓小李子領妹妹前去歇息罷!”
她隻過望的恭敬行一大禮後,又招手讓其自帶的府中之人將一個精致的木盒呈了上來,滿臉和悅的顏色,不走反對我道,“娘娘,這是妹妹送給姐姐的見面禮,乃是東海夜明珠,還望姐姐能喜歡喜歡。”
睞兒接過,於我面前慢慢將盒子打開,我垂睫輕輕瞧了一眼,便讓睞兒拿了下去,假裝欣喜稱道,“真是好東西,那本宮便先收下了,至於姐姐妹妹的,不過是年齡上的相乾而已,你也不要會錯了意,不然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我見她原本的笑意一滯,立刻便讓人覺得假了起來,“娘娘說的是,沒事的話,妹妹就先行告辭了,晚些時候再來看姐姐。”
待其無息退下之後,小李子便領著她往簾閣去了。
見眾事皆差不多了,我方肯起身讓睞兒再將剛剛入庫的那個夜明珠拿出來仔細檢查,木盒放於案上,裡面盛著的夜明珠,內外通明,清光似水,確實是好東西,可奇怪的是,這個夜明珠自存一股繚繞的異香,聞久了竟覺有些頭暈,以前在商公府時,我也見過無數這樣的珠子,據父親說,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的,但於其中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味道。
故而我心中懷疑此物很有可能已被人動過手腳,隻命英兒偷偷潛去太醫院找一個太醫來好生驗驗此物,我方能安心。
小李子領著瀚影已至簾閣之中,
於此繞觀一圈後,小李子在廊下停住了腳步,轉身問道,“不知小姐覺得此地收拾的如何?”
“不錯,
就是跟商後娘娘那來鳳殿比起來可是差多了。”瀚影卻是當真對此指手畫腳了起來。 “那當然,娘娘的來鳳殿可是陛下親自修葺的,如何能比?”小李子於心中自覺這話甚是不中聽,然面上顏色卻也絲毫未變的如此回道。
“勞煩了,還請李內侍回去替我謝謝娘娘!”瀚影說著便從袖中掏出了一袋銀兩,塞到小李子懷中。
“這倒不必了,這是奴才們應該做的,不過……奴才還有一句話要提醒小姐。”小李子推卻未接,而後隻朝瀚影更近一步,躬身如此說道。
“何話?”瀚影捏著自己手中被拒的銀兩,不耐煩的斜睨著應付道。
小李子隻於不在意的一笑間,言語恭順話道,“那便是希望小姐能認清自己的身份,什麽話娘娘能說,小姐就不能說,什麽姐姐妹妹的,小姐應該懂奴才的意思罷,娘娘稱小姐為妹妹,那是小姐的福分,但……你我在娘娘面前都是奴才和奴婢,奴才話盡於此,小姐自個兒悟悟?”
瀚影自想起方才之事,便是滿心的不服憤懣,故對小李子逐趕道,“本小姐知道了,你去吧!”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小李子而後,依舊行了禮,便從正門出了簾閣。
“什麽東西!居然還來教訓我!哼!總有一天讓這些狗東西認清好歹來!”瀚影見小李子走遠了,隻邊破口大罵邊甩身入了閣中,拿過手邊的瓷器就不管不顧的發泄了起來。
其自帶的小丫頭聽見聲音小跑進來好言阻攔道,“小姐消消氣,小心隔牆有耳,內辦府派了好些宮人來服侍呢!”
瀚影自己亦覺此話甚對,這才面漲耳赤的將性子收服了下來。
晚些時候,
英兒將太醫帶入來鳳殿中,經仔細查驗之後,太醫抬臉便是一驚,卻僅回道,“娘娘,此物之中確有不該有的東西。”
“何物?”我自能看出太醫方才想要掩飾的異樣,故隻於榻上坐起,更詳細問之道。
“乃是麝香,有孕女子之大忌,小則出血,大則滑胎。”我既問起,太醫便不敢欺瞞,故將此物緣由和盤托出,話語亦驚了殿中各人。
我得此言,不免有些擔心, 隻讓睞兒將東西趕緊拿至殿外,又低聲自說道,“原來如此,本宮就奇怪,以前在商公府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如何就沒聞過這樣的香!”
英兒於一旁更是滿目愁容,又替我向太醫問道,“那太醫可知,此物是如何添加到這夜明珠中的呢?”
太醫自想了一下,對我道,“臣猜測,可能是表面有一層薄薄的塗面。”
“還真是好做工。”睞兒從外頭回來,剛好聽到,靠於門邊抬杠譏諷道。
“也算是她為了對付本宮,花了心思了。”我此話雖聽之寥寥,但亦含了幾層要篤定對付之意。
“那又如何?還不是被娘娘識透了!”睞兒再接之不屑快語道。
我隻轉臉看著她,截言道,“可不能這麽說,今日本宮能識出,並不代表明日本宮亦能識出,還是要小心為上。”
我此話說罷,太醫亦附和道,“是啊,娘娘,特別是娘娘現下已有孕在身,麝香這些東西更是碰不得!”
言至半晌,英兒打賞送走太醫後,小李子趕巧回來了,隻入殿中回話,見之滿臉掩不住的厭惡,我便隻問道,“如何了?”
小李子順了口氣,繪聲繪色對我們說道,“依照昨兒娘娘的意思,先是點了她一下,後又假裝離開,再折回去偷偷趴在窗戶邊兒上聽著,果然不出咱們所料,真不是什麽好人,說了好些難聽的話,還作賤了許多好東西!”
“既如此,那我們隻好拭目以待了,該使什麽手段也不必留情了,咱們給她來個秋後算帳。”我又看了睞兒和英兒一眼,統共著如此打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