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主乾道兩旁大門緊閉的商鋪飛快地從車窗外掠過,張豐毅所見的都是一模一樣的景物。
外面,掛滿枯黃樹葉的楊樹後是被拉下的卷簾門。
因為市裡的恐怖襲擊,街道上的路人都散光了,空闊的路面上蕭索得只有偶爾被秋風吹起的落葉。
前面的十字路口上有了些不同的地方,原本應該站著交通督察的崗台,被幾個身穿破爛皮夾襖、肩挎AK100突擊步槍、面戴可笑面具的恐怖分子佔據了。
張豐毅心裡咯噔一聲,暗道不妙,他旋即踩下刹車,讓時速達到200多邁的警車慢慢停了下來。
警車依靠慣性又往前挪動了幾米。
望著反應過來的恐怖分子,他咽下一大口口水,慌忙從腰間摸出手槍。
恐怖分子們聞聲轉過頭來,把臉上如小醜般的面具朝向張豐毅,他們不慌不忙地取下肩後的AK100突擊步槍,看樣子是準備舉槍射擊了。
張豐毅搖下車窗,把持槍的手伸出窗外,他眯起眼睛,試圖瞄準。
他知道,在恐怖分子射殺他前,最多只有幾秒鍾的射擊時間。
時間流逝得如此緩慢,雙方都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空曠的街道上寂靜無聲。
張豐毅眯起眼睛,試圖找到恐怖分子的要害部位。他估計這會很難,因為張豐毅總共也沒摸過幾次槍,僅有的幾次都是從背後偷襲敵人。
忽然,他倒吸一口涼氣,比剛遇到恐怖分子時還要恐懼。
因為隨著他的瞄準、注視,他的視角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縮小了,眼睛看到的景物就像把恐怖分子衣衫襤褸的身體進行了局部放大。
或者說,張豐毅的視野不再是360度全覆蓋的,而是僅局限於他集中注意力要瞄準的那一點。把那一點擴大不知多少倍後,他可以清晰無比地看到三百米外,恐怖分子胸前的一小塊區域內,衣服上的紐扣和拚接線。
張豐毅用力甩了甩頭,想要擺脫這種奇怪的感覺。
快出人命的時候,可千萬別出現什麽幻覺,他想。
三百米外,當中的恐怖分子已經緩慢地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似乎正朝張豐毅的方向。
其他的恐怖分子看樣子完全沒把張豐毅放在心上,他們不屑一顧地站到旁邊觀看,姿態懶洋洋的。
看著緩慢升起來的槍口,張豐毅頓感頭皮發麻。
…不管我TM是得了近視眼,還是遠視眼,保命是最要緊的。命都沒了,我還做什麽全身檢查,注意什麽健康啊。
…他是不會放過我的,我唯有把他先殺了,才能保證他不會殺掉我。
張豐毅鎮定心神,雙手伸出窗外,持握槍柄瞄準。
當中恐怖分子胸前的那一小塊質地粗糙的衣襟,隨即在他的眼中一點點地放大,其他景物則急速退後,那塊區域最終佔據了他將近25%的視野。
張豐毅深吸一口氣,把槍口對準恐怖分子胸前的衣襟。他知道,棕褐色、色澤黯淡的衣襟後就是恐怖分子跳動的心臟。
“撲通撲通”,張豐毅的心率忽然變得非常快。
街道上的氣氛緊張得像要滴下水來似的,一陣寒冷的疾風衝過空寂的街道,順帶著將一粒細小的沙子吹進了張豐毅的眼睛裡。
然而他並不敢眨眼,或是流淚。因為他的縮小視野內,恐怖分子的食指已經扣上了扳機。
恐怖分子這樣做的同時,他也把手指指肚放到了手槍的扳機上。
狹路相逢勇者勝,比的就是誰下手更快,誰打得更準。
他輕壓扳機,然而並沒有壓到底,他忽地感覺哪裡不對勁。
說不出來為什麽,他槍口指向的方向就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別扭、不適。他的手臂難以控制地產生了一種上移槍柄的衝動,或者叫強烈的欲望。
理智告訴他,應該把槍口對準恐怖分子胸前底襟的正中位置;直覺告訴他,他要把槍口上移至偏離那塊區域約半公分的地方,才能打中恐怖分子。
明明該選擇前者,張豐毅最後一刻卻選定了後者。因為他越往下按壓扳機,那種想要上移槍口、微調彈道的衝動就越發顯著。
事實上,到最後,張豐毅自己都不知道是他主觀上改變了槍口的朝向,還是持槍的手臂本身移動到了使他感覺舒服的位置。
子彈“咻”地離膛的一瞬間,張豐毅覺得他肯定完蛋了。
他的子彈一定打不中對面三百米外的恐怖分子,而戴可笑面具的恐怖分子卻已然按下了扳機。
“乓”
張豐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枚以超過音速的速度朝他飛過來的子彈,他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更加該死的是,詭異的放大視野這時再次起了作用。其他景物不知不覺地退到腦後,唯有恐怖分子的子彈越來越清晰,他甚至能細致地觀察到飛過來的子彈,那尖銳的彈頭和流暢的曲線。
…哪裡有這種怪病,我的近視才剛好,忽遠忽近,忽大忽小的…
子彈一點點逼近,幾乎快在眼前,張豐毅的心臟倏然慢了半拍。
結果卻與他的猜測相反,恐怖分子的子彈“砰”地擊中了車門的邊緣,子彈旋即在金屬外殼迸出金星,彈射開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對面的恐怖分子胸前赫然出現一個噴血的彈洞,那正是他的子彈造成的。那個恐怖分子伴隨著從體內噴湧而出的血雨,仰面朝天倒地。
…我的天啊,我竟然打中了,張豐毅真是不敢相信,他好好地看了看他持槍的手。
…看起來,這種怪病也不是什麽好處都沒有呢。
其他戴小醜面具的恐怖分子忽然發覺他們的同伴倒下了,幾張相同的面具臉於是面面相覷,緊接著就驚醒過來。他們一一取下步槍,動作麻利地準備抬槍射擊。
…差點忘了,還有別的恐怖分子,他們也想殺了我。
張豐毅不再猶豫,端槍瞄準,縮小視角,放大要害部位,跟從直覺的指引,舉槍就射。
“乓”,一個正拉動步槍機簧的恐怖分子應聲倒地。
旁邊一個趁張豐毅不注意,舉起槍來,想要射殺他。
張豐毅馬上察覺,甩手就是一槍。
子彈直接穿透了那個恐怖分子面具後的腦袋,鮮紅的血液和乳白的腦袋“噗”地從彈洞中飛濺出來。
最後一個恐怖分子一邊謹慎地退後,一邊用手上拉機簧,他仍然不肯放棄。
張豐毅平執槍柄,現在的他對自己的槍法很有信心。
“乓”,那個恐怖分子捂著不停流血的腹部,兩膝一軟,身體向前撲到了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