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膽敢裝神弄鬼?!”
薑小小顯然並沒有被嚇住,橫眉冷喝,殺意席卷而出。
但當她順著聲音找去時,卻發現是一個臉色蠟黃,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頭的礦奴,口鼻間已沒有呼吸,屍體卻還是溫的,可見剛剛斷氣不久。
眼見這一幕,薑小小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登時氣急:“這算是挑釁還是恐嚇?”
“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見薑小小露出不解,衛師道呵笑著傳音解釋道:“他們越是不想讓我們來礦洞,就越是證明咱們猜對了……這礦洞中有大秘密!”
薑小小眼睛發亮:“那咱們繼續探索嗎?”
“不用”,衛師道看了眼死去的礦奴,輕輕搖頭:“這警告是認真的,再查下去,指不定真的會有危險。先回去,我就不信整個礦洞這麽多礦工和礦奴,全都是鐵板一塊!”
衛師道輕哂一聲,轉身向洞外走去,步伐很慢,手指一直在石壁上滑過。
他在感受懸金山,礦脈像是山的血管,他走在裡面,指間觸摸到的每一個凹凸,如同血管的傷痕。
發現甲山部等人反常只是意外,他來這裡的根本目的還是領悟“山”字道痕。
漸漸的,衛師道閉上了眼睛。
這時,聽覺和觸覺更加靈敏,石壁另一邊傳來沉重而急迫的呼吸聲,是礦奴……
他們在擔心什麽?
又在害怕什麽?
每當來到一個岔道口時,前方就會自動傳來響動,給衛師道和薑小小領路,讓他們沿著正確的方向以最短的路線離開。
薑小小心中已然有了計較,因而臉上不動聲色。
衛師道更是毫不關心,心思全部放在神念與山交融上了。
直到來到洞口時,礦奴的呼吸聲消失,衛師道才突然聽到一道了一縷不同的聲音。
那仿佛是哭聲,悲沉而幽長,像是已經哭泣了千萬年,又像是一聲哭泣,從久遠的過去回蕩至今。
衛師道心中一驚,霍然睜眼……
這是誰的哭泣?!
這之後,無論衛師道站在洞口怎樣感知,都再也聽不到這種哭聲,仿佛剛才只是幻覺。
但他很清楚不是,他肯定聽到了,千真萬確!
帶著滿腹沉吟,衛師道和薑小小走進營地,被領到他們的住處……一棟三層小樓,除了哨塔之外,這已是營地內最高的建築了,站在三樓的露台上,可以俯瞰整個營地及不遠處的礦洞。
不久,蚩山和伯光赴宴歸來,直接遞過來一個鐵盒,笑道:“四十塊中品光金晶,四塊上品……甲山部這是下了血本要收買咱們啊。”
一塊上品光金晶可以換十塊中品,一塊中品光金晶可以換一百塊下品金晶,按照市價,一塊下品金晶就可以換一枚淬血丹,所以這鐵盒中的金晶即便四個人平分,也價值不菲了。
“軟硬皆施,咱們要是不識趣,接下來恐怕就是四張催命符了。”
衛師道將盒子中的金晶一分為四,直接分了下去。
光金晶最有價值的是裡面儲存的金和光屬性的元力,並不屬於神性精華,所以無法轉化為太古源力,對衛師道而言,也就只是普通的珍貴礦石了。
“這話怎麽說?”蚩山和伯光對視,神情一凜。
薑小小便將礦洞中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二人聽完也是驚怒不已,他們代表神殿來監工,才第一天居然就有人發出恐嚇,簡直猖狂!
“這事的確不同尋常,
但現在沒證據證明一定是甲蛟他們在背後操控吧?” 蚩山不知道衛師道能看到因果之線,因此認為礦工和礦奴中有人心懷叵測的可能性更大。
伯光目光陰狠,冷冷道:“管他是誰都必須抓出來,咱們還要在這呆半年呢,總不能時刻都提心吊膽吧?”
“我和小小第一次進礦洞就有人來警告,證明礦洞中不但有秘密,而且隱藏得並不是很深,至少我們只要花足夠多的時間和精力就能自己找到!既然這樣,礦洞裡知道這秘密的人肯定也不是一個兩個,咱們只需稍稍推波助瀾,自然會有人來告訴我們。”
衛師道自然已經將目標釘死在甲蛟等人身上,但他能看到因果之線的秘密是不會說出來的,最多也就是告訴三人自己能感知出誰有敵意。
“師兄想怎麽做?”
“明天你們一上任,就公告下去,以後上繳晶石時,全都單獨進入洞口旁邊的石屋中,裡面只有你們三個!並且每個人都可以檢舉其他人,檢舉之事經核實後按大小計分,一旦有人積滿了一百分,就可以獲得自由,並且獎勵十塊上品金晶安家!”
話音落下,登時鴉雀無聲。
伯光、蚩山、薑小小對視,都知道了對方想說的話:好毒的計!
這樣一來,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離間礦工和礦奴們,就算有人不想檢舉也沒事,因為總有人會忍受不住對自由的渴望。
而且只要有第一個人開始揭發,互相懷疑的種子就會在所有人心中種下,繼而生根發芽,長成怨毒的毒樹,結出更加可怕的毒果。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
“咱們並沒有權限給礦奴自由啊!”
“我去找墨師神將談。”
衛師道將最關鍵且最難的一環攬下,不只因為篤定墨師會看在妖月的面子上讓他方便行事,更因為這種發動群眾鬥群眾的管理方式,完全可以成為制度在整個蝕日神殿推廣下去。
這樣一來,神殿管理礦山時對附近部落的依賴大大降低,也不容易再被欺上瞞下。
第二天一早,衛師道就去山頂高塔見了墨師神將,聽完之後墨師對建議本身不置可否,但答應衛師道他們可以在三號礦洞內先試行。
衛師道已經達到目的,自也不會要求更多。
於是猜忌、攀咬和仇恨的種子在三號礦洞內種下,衛師道他們不曾再踏足礦洞一步,對礦洞的了解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與日劇增,很快就理清了裡面盤根錯節的關系網。
雖然甲蛟等人竭力隱藏的秘密還沒有揭開,但從他們日漸焦灼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這一招的確打中了他們的七寸,心中正承受的壓力一天比一天大。
一晃二十天過去,衛師道從始至終都沒有著急,他有的是時間,十天不夠就一個月,一個月不夠就三個月、半年!
反正只要伯光他們還在這裡,甲蛟等人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休想瞞天過海。
懸金山半山腰,一片怪石嶙峋的石林中,衛師道赤裸雙足,閉著眼睛走在尖銳的碎石上,哪怕腳底被尖銳的石頭刺破,流下鮮紅血跡也渾然不在乎。
他在感受山,山也在感受他,這血讓他與山的距離更近!
二十天裡,他就一直這樣在懸金山上走走停停,儼然成為一道奇特的風景線。
他的足跡踏遍了這座山的大部分角落,雙手也撫摸過山石、金晶、花草樹木等山上存在的所有事物。
每時每刻,他都在想山是什麽?
以最直白的方式描述,那麽山僅僅是地面上由土石構成的隆起部分而已。
因此,有石而高,謂之山。
如果只是這樣,那“山”字也不會是由三豎組成,而是只有一豎聳立了。
所以,山是起伏疊嶂的峰嶺,既有高,亦有依靠與穩固,是大地之上最雄沉的象征!
“以手為碑,刻字名山。”
衛師道悠然睜眼,打開手掌,只見一個白色的山字赫然烙印於掌心。
且這個“山”是完全的甲骨文象形字,而非漢字,更接近自然之象,蘊藏大道奧理。
“小小,施展大荒手與我對掌。”
“好!”
對於衛師道的要求,薑小小自然不會拒絕,她心中也無比好奇,衛師道不顧形象苦心領悟的神通究竟是什麽樣的。
當!
薑小小手掌一翻,如同金剛戰神,散發出一股剛猛沉重氣勢,居然發出鍾鼎轟鳴般的聲音。
這是大荒手第一重碎鼎境獨有的異象。
衛師道左手掌心“山”字道紋崩解,化作道紋,而後與五指指紋勾連,合為唯一道圖。
整隻手掌刹那升華,道圖引動天地道痕,令手掌呈現石質,剛硬雄渾,抬手遮天,覆手蔽日,仿若一塊巨碑鎮壓而下。
轟!
兩大戰掌碰撞,轟鳴巨響,似一塊石碑砸在一尊大鼎之上,霸道剛猛的力量以手掌為中心暴發開來,登時大石崩碎,碎石來不及飛濺,就化作粉塵,在二人身外一層又一層的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