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一看見江童,就橫在了童香樓門口。
“江童,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老來這種地方!”
“我沒老來,很久沒來了,蘭姨,柳憲仁在哪兒?是在如花房裡還是翠花房裡?”
蘭姨誇張地大歎一口氣,“他沒來。”
江童不信,道:“是他讓你攔著我的吧,我跟你說啊蘭姨,他今兒拿給你的錢,那是我凌姐姐給我的嫁妝,每一塊金子銀子都意義非凡,您要麽還給我,要麽告訴我姓柳的在哪兒,不然,休要怪我江童不念舊情了。”
“小兔崽子。”蘭姨嘀咕了一句,“你把你蘭姨想成什麽人了?你可是小倩的女兒,那柳憲仁再有錢,跟你能比嗎?他確實沒來,快回去吧。”
江童還是不信,她下午親眼看見柳憲仁往童香樓方向走,現在天已黑了,他十之八九就在這裡。
江童一個閃身,鑽進一樓大廳,蘭姨太胖,動作自然不靈活,哪裡攔得住,眼睜睜看著江童兔子一般飛奔上樓。
江童在二樓走廊裡叫著柳憲仁的名字,熟門熟路地找到如花的房間,這姑娘跟江童也熟,此時正好沒客,見江童推門而進,喜笑顏開地留她喝茶。
“我沒空喝茶,如花,見到柳憲仁了嗎?”
“嘻嘻,柳大公子最近比較迷翠花,你快去隔壁看看。”
“謝啦。”
江童去了隔壁,一推門就見翠花正與一位恩客相對而飲,這景象著實奇怪,一般翠花如果不鎖門,那肯定是沒在幹什麽,但與恩客距離這麽遠地喝酒,江童還是頭一遭見到。
不過,這位恩客,不是柳憲仁,盡管不是,卻也令江童驚奇。
因為,他蒙面!
江童腦中立時冒出前幾日江源對她說的話,一位蒙面的奔流門仙師,讓他給自己帶話,小心柳憲堯!
可這位蒙面恩客卻穿著富家公子常穿的錦袍,藏青色的,面紗是同樣顏色,露出的眼睛也很普通,沒有半點兒仙門中人的氣質,想必只是個逛窯子不想被認出的家夥。
“江童,你還是這麽沒禮貌。”翠花撅起小嘴埋怨道。
“誰讓你不鎖門?”
江童轉身準備離開,忽而感覺有些不對,這位恩客的領子,似乎挺奇怪,她回頭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衣領。
雖是藏青色的衣領,但似乎衣服有點兒偏大,所以領子那裡,露出了中衣的領子部分,那裡面一層領子,是淡黃色的!這種小雞崽兒的淡黃色,浩瀚神州的男子很少穿,然而月桃他們這些奔流門弟子的門服,就是這個顏色!
江童的心抖了抖。
蒙面恩客像是發現了江童投向自己的探尋目光,整個人都警覺起來,方才還平凡無奇的眼睛,突然變得異常有神,江童一眼就看出這雙眼睛與普通人的不同,走近兩步,問他:“先生是誰?”
那人目光閃避,低頭不語,倒是翠花插了嘴,“你怎麽回事兒?沒看見姐姐這裡在忙?趕緊回家去!”
江童才不理翠花的嘮叨,繼續盯著蒙面人看。
蒙面人沉聲道:“小姐不認識的,還請快回吧。”
江童越來越覺得古怪,雖然這人沒多說話,但這兩句的語氣,實在不像個逛窯子的人士。而且,他和翠花這個距離,這個動作,太奇怪了。翠花是長得挺漂亮,但絕對是那種膚淺到極點的漂亮,琴棋書畫一竅不通,是個百分百的隻賣身不賣藝,所以他們這個樣子呆在屋裡就十分詭異了。
“先生是奔流門的人嗎?”
蒙面人怔了怔,手中酒杯停在半空。
江童更加確信,又靠近蒙面人一步,“仙師可是去江氏大藥堂找江公子帶話的那位?”
蒙面人酒杯突然擲在桌上,飛快地起身閃至窗邊,推開窗戶跳了下去!
江童和翠花都嚇了一跳,二人趕到窗邊往下看,蒙面人已沒了蹤影。
江童一把抓住翠花,“他跟你說了什麽?”
翠花用力抽手,“疼死了江童,撒手。”
江童松開了手。
“這個人啊,名字我還沒問到呢,傍晚剛來,打聽童小倩的事。你娘畢竟養我到七八歲,她們就讓他來找我了唄。不過我那個時候那麽小,真記不得多少了···”
江童微微蹙眉,“他具體問了什麽?”
翠花道:“主要問童小倩和誰關系比較好,和誰比較差。也真是的,乾娘那麽好的人,又能和誰關系差了?就算是關系差,那也是其他人的錯。哎,可惜啊,天妒紅顏……”
江童微微低下頭,她覺得翠花最後一句似乎有點責怪自己的意思,畢竟這個浩瀚神州的娘親是因江童而死,不管是被嚇死還是難產死的,總之都是她江童的錯。
“哎呀,罷了罷了,又怎麽能怪你頭上呢?快回去吧江童,你一直賴在這裡,蘭姨知道又要罵我了。”
“嗯,謝了,翠花。”
江童離開童香樓,天色已經很晚,街道兩邊商鋪都點起了燈,她又去了賭坊,柳憲仁不在童香樓,八成就在賭坊了。
詠春城最大的賭坊——“暴富坊”,也是個驚豔的存在,江童以往偶爾也來折騰折騰,當然,用的都是江源給的零花錢,數量不多,照理是沒資格進場的,但是,誰又敢攔她呢?
倒不是因為江童武藝超群以一當百,連賭坊的打手都敵不過,實在是,這年頭,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打架最怕不要命的。
而這麽大一個“暴富坊”,怎麽能為了一個娼妓女兒,惹出事端呢?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是以,暴富坊的金老板,便從不跟江童計較,無論她帶了多少錢,帶不帶錢,都讓她進來玩兒。
江童這個人,雖說行事猖狂,但絕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且向來自詡俠肝義膽俠之大者,只要不被她看見出老千這種惡狀,她也絕不會惹是生非。
但是,重點就是這個但是,如果被她發現有人出老千,那麽暴富坊這一天的生意就別想做了,必將是一番雞飛狗跳。
今天,江童不是來玩的,也不是來抓出老千的,她是來找柳憲仁的,所以,錢和心情都沒帶,一進賭坊便開始四下搜尋,果真在靠牆一個大賭桌邊看見“四個五啊七個六啊”嚎叫著的柳憲仁。
“柳憲仁!”
江童惡狠狠叫著他的名字,推開不識相的“路障”們,擠到了賭桌邊柳憲仁身側。
柳憲仁放下手中賭具,斜眼望著她,“幹嘛?”
“把紅木盒還給我!”
“什麽紅木盒?我沒有。”
“還給我!”
?(?益?)?
江童作勢就要揪他衣領,桌邊其他幾個賭客都嚇了一跳,一個胖子忙道:“江小姐息怒,你是不是要這個?”說著,那胖子舉起一個紅木盒子。
江童抬眼一看,還真是!
江童繞了過去,一把從那胖子手裡搶過紅木錢盒,打開一看,裡面空空如也。
她又瞪著柳憲仁, 問:“我的錢呢?”
柳憲仁雙手插在胸前,翻個白眼,“什麽錢,這東西又不是我的,你問他啊。”
江童轉向胖子:“裡面錢呢?”
胖子一愣,“這一盒金銀是我贏來的,裡面的錢,在……”他看向堵桌,用手向大家面前指了指。
江童一看,大怒,她原本就是想把江凌送的盒子連同裡面的金銀都當作珍貴紀念供起來,壓根兒沒打算花裡面的錢,現在這些金銀都已和這些賭客們的錢混在一起,哪裡還找得出來?
“柳憲仁……算你狠……”江童捧著空盒子,指了指柳憲仁。
她也不知道盒子裡本來有多少錢,也不打算在桌上撈些放進去作為補償,她覺得,這盒子裡,只要混入這張桌子上這些賭徒們的錢,那簡直就是對凌姐姐,和這個寶貝盒子的玷汙!
於是,她捧著紅木盒,瞪了瞪柳憲仁,離開了暴富坊。
此時已經入夜,江童考慮再三,還是邁步向江府走去,快到江家時,她看見幾輛馬車從身邊急急掠過,奔走方向與自己一樣。
那些馬車上,似乎都是抱著醫箱的郎中。
這麽晚,這些郎中急匆匆去哪兒?難道是江府?誰病了?
這時,又一輛馬車奔至她身邊。
“阿童!”
江童轉過頭,竟是江源。
“源哥哥,怎麽回事兒?”
江源面色焦慮,急急道:“快上車跟我回家,阿凌突然病了。”
江童心下一驚,急忙登上馬車,車夫一揚馬鞭,馬車向江府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