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雨,漠雨,你且停下,老夫問你個事兒!”見那道童隻一徑的跑,絲毫沒有想停下的意思,黑狗隻好伸指捏訣飄飄然飛到了那道童面前。
“哎,我說你這個娃娃,小小年紀耳朵不好使還是怎麽著?”黑狗一臉不悅的道。
“難道師尊剛才是在叫我?”卻見那道童眉頭皺作一團疑雲滿面的問。
“不叫你叫誰?你不就是明靜宮的漠雨嗎?”黑狗道。
聽得此話,那道童頓時笑道:“想是師尊記差了,如今這明靜宮中並沒有一個叫漠雨的人,三百年前倒是有一個,那漠雨姑姑前日裡還來明靜宮中求尊上,讓他將她那二小子收了做弟子,可惜尊上他沒答應,隻讓那孩子留在幽熒院中跟著洛瑤院主,那位姑姑倒是貌美得很,嫁給了魔界聖城君生了好幾個漂亮的小娃娃,怎麽,您莫不是瞧見那孩子堵物思人了?”
“什麽跟什麽,瞎掰扯什麽呢?!”黑狗臉上尬了尬,一臉不耐的問,“我就問你,你可是在明靜宮中當值?”
“弟子正是明靜宮侍童攬月!不知師尊有何賜教?”攬月恭敬道。
“賜教談不上,老夫就想問問,我師侄他身子可好些了?”黑狗問道。
“勞您掛念,他老人家好多了,前日裡玄殷師尊送來了他新製的丹丸,叫什麽玉靈丹的,很是見效,不過吃了三五日,便已是大好了!”攬月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呀,這幾日事兒多脫不開身,就先不去瞧他了,我那兒還有幾株珍藏了幾萬年的龍芻草,這玩意兒稀罕,據說於療傷頗有奇效,我這就回去差人送過去!”黑狗道。
“我這廂先替他老人家謝您了!”攬月躬身謝道。
話畢,黑狗轉身欲走,攬月卻忽地伸手將他衣袖一扯道:“不過,師尊果真沒瞧見過一隻小白狗?”
彼時,我正在黑狗袖子裡舔尾巴玩兒,隻覺那袖子並我尾巴上的幾根毛兒忽地被某個不明物什狠狠夾住,我登時“嘶”出一口冷氣。
“小白?狗……”黑狗一愣,忙將攬月手裡的袖子扯回,將我捂得嚴嚴實實斬釘截鐵道:“不曾!還有事兒嗎?沒有的話,老夫便先走一步了,還有好多事兒要忙呢!”黑狗說著便屈指捏訣招了塊祥雲,摟著我飄然而上。
好半晌,黑狗低頭瞅了瞅腳下天街上那已化作一個小黑點兒的攬月,唇角一揚道:“想跟我搶小白,沒門兒!”
是夜,我正叼了一副魚骨站在高腳凳子上苦心孤詣的尋找魚肉絲兒吃,忽見黑狗甩著兩條長長的袖子,抖抖索索顫顫巍巍的飄到了我面前。
“咿……呀……一帆風雨路三千,奴怎忍將小白你拋舍下!”又是一個淒厲慘絕的女音,彼時,我正大張著一張狗嘴,口爪並用竭力“吸溜”著頭骨隱蔽處的一小塊魚眼珠子肉,忽地聽得這聲“呀”,我便不自覺的向前撲了撲,嗚……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奴去也,小白你莫牽連!”唱到此處,黑狗那丈把長的袖子已是抖作了兩條滾沸的水波。
我登時“簌簌”落下兩行淚來,黑狗見我如此,立刻忘情撲了過來,將我兩隻狗爪死死握住,事實上,彼時的我剛想抬起爪子將喉間那根寸把長的魚骨搗鼓出來,黑狗殷殷切切好一番絮叨,我亦掙扎不得隻好與他“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好不容易聽完黑狗的絮叨,大體得知,他即刻就要出趟遠門,並且一去經年且回不來呢,
許是他見我淚流滿面情真意切頗為動容,便抬指幻出了一粒紅彤彤的丹丸,隨後又將其化作一縷紅光自我印堂處注入體內,“此丸名曰金剛丹,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它可保你無虞!” 我瞅著黑狗那逐漸消失在朦朧夜色之中的背影,心下正琢磨著,這金剛丹到底是何物什,卻忽覺喉間湧起一陣酸澀之感,又有些癢,我忍不住咳了咳,挑起舌尖一舔,卻是那根魚骨已從喉間滑出,我將其吐出來又清了清嗓子,頓時驚覺剛才喉間那強烈的刺痛之感已然消失無蹤。
黑狗走後,我在重陽閣中的日月頓時好過起來,可謂餐餐有酒,頓頓有肉。
二狗子說過,狗鼻子最靈,在黑狗走後的第二天,我方才發覺,此話果然不虛。當是時,我正無聊之下蹲在一處池子旁瞅著水裡的自己,瞅了半晌方才忍不住歎了歎,這身材果然苗條骨感,不愧是吃骨頭吃出來的,誰知,想骨頭骨頭就到,只聽得“咚”的一聲,水鏡子破了,我那苗條婀娜的小身姿頓時被砸得七零八落,定睛一瞅,只見那澄澈見底的池子底正忽忽悠悠墜落著一隻大棒子骨頭,隱約,還能瞧見有些沒吃乾淨的肉絲兒在上面,顯然,這是有人剛剛啃完骨頭將它扔到這裡的,如此說來,此人就在附近。
這樣想著,我便使勁兒嗅了嗅,然後順著那味兒,翻過了一座假山,越過了一處拱橋,穿過了一處密林,又爬上了一處閣樓,方才發現了那個正捧著一大塊肉骨頭大嚼特嚼的壯漢,彼時,他剛把最後一口肉撕扯下來,又意猶未盡的吮了吮髓腔內殘留的髓汁,方才“噗通”一聲將吃剩的骨頭砸入了閣樓之外紅牆之側的水池子裡,原來, 這壯漢與我竟只有一牆之隔,不過,我卻顧不得哀歎我的舍近求遠,隻覺得口中洪水泛濫,盡管使勁兒吸溜,奈何那不爭氣的狗舌頭上卻是“啪嗒啪嗒”的往下滴口水。
壯漢見我如此立刻憨厚一笑道:“小狗,你來遲了一步,俺剛吃完,不過下面還有,俺這就帶你去!”他說著便朝我伸出手來,我瞅著他那油乎乎的手上還殘留著些許肉絲兒,便歡快的蹦躂上去又舔又吮,那漢子見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壯漢姓趙,人稱趙叔、趙廚子,重陽閣眾人的飯食便是由他來操持,於是乎,從那天開始,我便成了小廚房的常客,而趙叔每日也必會給我留好些吃食,什麽醬大骨、清蒸魚、鹵牛肉、驢肉火燒、鴨肉卷餅應有盡有,我這才知道,原來在這重陽閣中,愛吃骨頭那只是黑狗一人的癖好。
許是餓慣了,雖則好幾日我都將肚子吃得滾滾圓,可是總有些莫名的不安全感,於是,每日裡我都會“汪汪汪”的多叫上幾聲朝趙叔多要些吃食,肉類,我會將其放在太陽底下曬乾,糕點,我會小心翼翼在上面覆上幾層油紙,這些吃食,我都會想辦法將它們挪運到重陽閣中各種犄角旮旯隱蔽之地,每當我吃飽喝足沒事兒的時候,翻開櫃子掀開紙張將它們瞧上一瞧,便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慰足之感。
這日,我照例吃飽喝足之後方才晃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回到了重陽閣中,可甫一進門,遠遠一瞧,便頓覺不妙,櫃子顯然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要知道,我可是在上面用心良苦的做過記號的,果然,拐角處一個人影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