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在隨筆集《蘭格漢斯島的午後》提到一個微妙的詞匯:小確幸。
嚴妍讀完就忘記書裡內容,隻記得“小確幸”這個詞,卻一直沒有機會體會。
直到,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周六一大早,處於興奮中的周志揚又打了一遍電話給高珍珍,囑咐她一定把嚴妍帶到匯報演出現場。
做為隔了好幾輩的遠房表親,高珍珍在解決周志揚個人問題上十分古道熱腸。
她興衝衝答應下來,早早來到嚴妍家,等著她洗漱吃飯,等著她化妝,等著她換衣服,一點不給她找借口推辭的機會。
為了加大此一行的重要性,高珍珍利用職務之便,誘惑嚴妍:“今天好多宣傳口的領導都去參加,咱頭兒說了,要是順便能談個業務下來給咱部門創業績,立即給你轉正。”
嚴妍無奈地笑笑,把背轉過去,讓高珍珍幫著拉裙子的拉鏈。高珍珍拉好後,圍著嚴妍轉圈。
“真是太漂亮了。看這兒身材,該凸的凸,該翹的翹,該瘦的瘦,簡直比模特還好看。難怪我給周部介紹了那麽多女孩子他都說不行,只看中了你。這是妥妥滴硬實力呀。”
“高姐,周志揚的妻子去世後,他沒有再談過戀愛或者和別的女人......”嚴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高珍珍強勢打斷。
“沒有,沒有。他是個工作狂哪有時間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然也不會這麽年輕就當個這麽大領導。那都是拚出來的。”
嚴妍垂下眼簾,思考著與一個工作狂組成家庭的可行性。
高珍珍似乎意識到這一點可能是女人最忌諱的,立即改口彌補剛才的口無遮攔:“人的奮鬥都是分階段的。之前拚事業,現在拚家庭。你放心,你要是跟他結了婚,他一準不會天天加班了。誰不願意摟著美女老婆過小日子。”
嚴妍:“高姐,八字還沒一撇,以後的事我還沒想。其實,嫁個什麽樣的人我也沒想好。頭婚二婚無所謂,關鍵是......”後面的話嚴妍放在了心裡。不想說了。
高珍珍問了一路,也沒問出來“關鍵”是啥。
不過,按照周志揚的要求把人準時帶到演出會場,這就是最大的成功。誰還沒個不想對人言的心裡話呀。不想說就不勉強。
第一排是市級大領導,嚴妍只在電視上看過。她和高珍珍坐在第二排,扎眼的成為特邀嘉賓,坐在正中位置。
面對著華麗舞台,她有些如坐針氈。
再加上周志揚頻頻回頭跟她搭話,要不就是衝她笑笑,弄得周圍的人都好奇地盯著她看。連大領導都回頭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
害得她隻好發揮曾面對舞台下連聲怪叫求關注的學弟學長時,視而不見的本事,專注地看著布置的幾乎趕超央視的舞台。
周志揚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裡面是件挺闊的白襯衣,頭髮也特意整理了一番,整個人神采奕奕,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幾歲。
高珍珍附在周志揚小聲說了幾句話,周志揚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余光不時瞄向嚴妍。
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真是太符合心意了。美麗端莊大方,看人時的目光還帶著恰到好的不遠不近,不冷不熱,讓人感覺她自身就帶了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場,正適合他目前的身份。
這樣的夫人帶出去,就是無休止的加分項。
嚴妍簡直是老天對他的恩賜。
他恨不得立即就向她求婚。
這樣一想,他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滿心盤算著活動結束後要用怎樣的借口留下她。
嚴妍目不斜視地望著舞台,上面演的什麽都不知道。這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感覺,她覺得很別扭。
她想,關於高姐一直好奇的“關鍵”是什麽,她一開始也沒有答案。
現在她明白了,不管“關鍵”是什麽,一定不是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其實,她也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結婚,要不要去愛別人。
大學時,不是沒遇到追求自己的人。
經常會收到情書或者是搭訕,還有深情的當面表白。
不過,這些男生都在她冰冷毫無回應的態度面前敗下陣來。
只有一個學長鍥而不舍堅持著。
可能讀過追女秘籍,溫暖的小舉動他都做過。比如下雨天帶兩把傘,天涼時多準備一件毛外套。
自習課佔座,秋天送保濕面膜。
甚至在嚴妍每次大姨媽造訪時,會為她準備一個保溫杯,杯子裡是燙嘴的薑糖水。
然而,不想冒險的嚴妍一概拒絕男生的好。
她的心是一座鐵壁銅牆築成的城堡,防范著一切可能會傷害自己的感情,不敢去嘗試。
男生賄賂她同室好友,天天做她的思想工作,勸她試著打開心扉接受這麽難得的男生。
嚴妍隻好找那個男生談,告訴他:“我還沒有做好愛一個人的準備。你還是別浪費時間和精力了。”
男生也很固執:“沒關系,我等你。時間能證明一切。”
好吧,時間果然能證明一切。
就是這樣一個信誓旦旦的男生,幾乎要成為全校女生眼中的癡情小王子。卻被一場疑似肺結核打得落花流水。
那段時間嚴妍生病,一直咳嗽。男生開始殷勤地送藥送關懷,後來,久治不愈的嚴妍被醫院庸醫誤診為傳染病肺結核,留在醫院治療。
同寢室的女生立即把這個消息告訴男生,以為他至少會舍身去病床前照顧,誰知道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他竟然消失了。
有人打電話給他,男生說家裡老人生病,要請假回去照顧。
後來,有人看到他在街上摟著一個女生,親熱的並肩而行。好事者照下來發到學校的BBS上,一時把男生再次推向風頭浪尖。不過,這次卻是反面典型。
等嚴妍診病失誤的消息傳回學校裡,男生幾乎成為眾人的笑話。
好在他已經實習,很少出現在校園裡。偶有一次遇到,嚴妍還未說話,他卻低著頭轉身跑了。
出院後的嚴妍聽同室好友痛罵男生虛情假意,嚴妍卻會心一笑。
幸好,幸好她沒有動心。
年近三十歲的不婚主義者楊老師,終於在父母的逼迫下結婚了。
婚禮上,嚴妍作為老師的得意門生,陪著她在化妝間補妝。
她問老師:“你愛那個人嗎?”
“不愛。”
“那為什麽還要結婚?”
“因為不愛所以沒有期待,沒有期待就不會受到傷害。你像我這樣的年紀,經歷多了,就會明白了。嫁一個你愛的人,不如嫁一個愛你的人。這樣省心。”
嚴妍不懂。
臉上並未有結婚喜悅的楊老師看著她:“婚姻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只要對方能提供給你想要的東西,你也能滿足他的要求,那就結婚吧。只有互利的婚姻才能長久。而且不會傷心傷肺傷肝讓你痛。”
當時的嚴妍以為自己參加的是一場隆重且熱鬧的葬禮。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才漸漸領會了老師那些話的意思。
原來,不交付才不受傷。
“想什麽呢?我發現你最愛在人多的時候走神。人群中孤獨,說的就是你吧。”余白不知什麽坐到了嚴妍身邊,小聲的在她耳邊調侃。
嚴妍被溫熱的氣息弄得耳根發癢,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她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植物清香,竟然情不自禁地彎起了唇。
余白貼得更近:“我帶你去個地方。”
周志揚再回頭,發現嚴妍正隨著一個男人穿過過道,她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男人立即回頭伸手扶住她,幾乎要把她攬進懷裡。
周志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好心情全無:又是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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