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看到李青璿眼中的火苗,忙收起嬉皮笑臉,改為一本正經恭恭敬敬地八卦:“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這小賤人欠揍,小的時候老是閑著沒事來撩我,那次跟在我屁股後面叫我外號,一怒之下我就揍了她。”
“你的外號是什麽?”楊光又開始皮了。
“你是不是皮癢了?”李青璿也看出來他皮癢了。
楊光隻得岔題道:“你揍了她,然後呢?”
“然後她就哇哇哭著找她娘告狀,她娘就在我家房背後罵罵咧咧,說什麽生個女兒沒教養羅什麽的。”
“So……?”
“然後我媽就當著小賤人母女倆的面,給了我兩個大嘴巴。”
“這……”楊光奇怪了,“你媽沒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嗎?她先挑的事,為什麽要打你嘴巴?”
“我媽說了,這就叫家教!說我打人是不對的,所以要給我一個教訓。”李青璿狠狠道。
楊光實在理不清丈母娘的邏輯,要擱現在的年代,熊孩子打人家長護著都來不及,更何況就算打人不對,可那是別人先惹的事,自家孩子反擊,這在現在的家長看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最多就是假模假樣的批評一下。
可是王淑英上手就是兩個耳光,還是當著對方母女的面前打的,這個真是無法想象,當真是每一家三觀不同?這得給幼小的李青璿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
“那……那人家媽媽是不是也學你媽一樣,打她女兒兩巴掌來展示一下家教?”楊光小心翼翼問道。
“屁!那個馬蠢貨指不定抱著她女兒在家裡笑得多開心呢!”李青璿瞪圓了眼睛回想往事,估計當時都要氣炸了。
“馬蠢貨……哦,馬春花!呵呵,豬豬,你真能給人起外號,當初綠毛的外號也是你起的吧?”楊光笑了起來,一笑又開始得意忘形了,“不過話說你媽做這事,是不是更加……”
“你想說我媽是蠢貨,是嗎?”李青璿此刻的眼神就像是豹子,馬上一口就要把楊光撕爛。
不過她的眼神忽然暗淡下來,長長的睫毛裡閃動著淚花:“可不是嗎?當媽的不護著自己的孩子,還當著外人面前打自己孩子,可不是愚蠢嗎?”
楊光沒敢說話,他既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說是那就侮辱了丈母娘,說不是那就侮辱了自己的智商,也侮辱了當年受了委屈的小小李青璿。
李青璿甩了甩頭,仿佛要把兒時的苦難甩到一邊:“我爸媽就是這樣的人,小賤人來告狀,我媽能當著別人面打我耳光;老師家訪來告狀,我爸能把我一腳踹到桌子底下……”
楊光實在忍不住了:“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李青璿笑了笑,笑得很難看,“他們說,我給他們丟臉,打我是給我找回面子。”
“唉,面子……”楊光歎了口氣,再次看到村裡人面子大過天的邏輯,也不管這邏輯是不是合理。
他很慶幸自己生在一個老師家庭,從小到大父親一個指頭都沒動過他,母親呢,記憶中只打過他兩三次的屁股,但絕對不會有打耳光這樣侮辱人的行為。他被揍的幾次,也是因為自己實在頑皮,男孩子嘛,誰小時候沒被打過幾次?
可是李青璿是個女孩呀,女孩不是應該被寵著長大的嗎?
我將來要是有個女兒,我絕對不會動她一個指頭,就像自己父親一樣,楊光在心裡想道。
他伸出手臂,將李青璿俏肩輕輕挽住:“走吧,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們走過別克小車的時候,見到一個油光粉面的男子也下了車,在後備箱兩瓶好酒和幾條好煙,跟著小賤人,哦,鄰居女兒任曉梅走向李家屋後那個院子。
任曉梅和她爸一樣,是一張長長的臉,談不上好看算是清秀吧,身材高挑還算過得去,走在路上扭著模特步,後面跟著西裝粉面男子,一副頗為得意的樣子。
馬春花在自己家小橋上等著他們,也是滿臉堆笑喜事臨門。
有村民經過,看到任曉梅和那男子,笑著問馬春花:“花大姐,女婿上門哪?真是一表人才,還開著好汽車。”
馬春花見人搭訕和誇耀,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哪呀,八字還沒一撇呢!先裝修房子再說吧,可不要像別人一輩子都住著破房子。”
那後面一句話說得有點突兀,那馬春花的眼神還有意無意地往李家門口瞄。楊光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只見王淑英正站在門口,看馬春花的眼裡也像是噴了火。
李青璿一把將王淑英推進院門:“媽,別理那蠢貨,跟她一般見識!”
“馬勒戈壁,整天犯賤來撩事。”王淑英一邊回屋一邊憤憤道,“再惹老娘,那天我乾死她。”
楊光又是一肚子疑惑,今天真是神奇,走兩步就能遇上個事,還都是說來話長的故事。人家說個裝修,怎麽又戳到丈母娘哪根神經了?
進屋後,王淑英還兀自嘀咕個不停。李青璿看出楊光的疑惑,不等他問為什麽,就把這根刺的典故說給他聽。
原來那後院的任南養豬不行,但是還是有些生意頭腦的。當初村裡頭也曾想扶植一些養殖戶,於是一半公費一半私錢幫他們搭了幾個茅草鐵皮房做豬圈,可不想任南養幾頭豬可以,養一大群卻老犯病。
任南一怒之下把豬圈粉了粉白,改成小房子出租給外來務工的人。那些人通常都是夫妻搭夥進城打工,然後在城郊租個便宜的小房子過日子,有的甚至還生了小娃娃。
一套小茅房租金不多,但是好幾個房子的租金那就可觀了,任南還偷偷自個蓋多了幾間。從此任南開始有點錢了,首先就是把自己房子重建蓋了小樓,人前人後不經意地要和李富貴家比較。
這事本來也不算稀奇,但李富貴可是當初本應該成為先富起來的“萬元戶”的一員,只是因為膽子小,隨著時間的流逝,最後反而成了落後分子,眼看著村裡有些閑錢的人家都新蓋小樓,或者把老宅裝修一新,李富貴夫婦心裡難免沒有想法。
“原來是這樣。”楊光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馬春花那話是如何傷著王淑英。
他在屋內環視了一周,在王淑英的持家調理下,家裡面其實非常整潔乾淨,只是確實顯得有些老舊,牆皮也脫落了,廚房和衛生間也顯得擁擠和發黃。
“豬,我看老爹老娘的房子確實也該裝修了。”楊光對李青璿說道。
“裝修?”李富貴馬上接過話茬,“錢呢?不要錢嗎?你家老娘常年糖尿病,治療費用每年要花不少,不得備著一點?”
王淑英也接過話來:“房子夠住就行,花這些冤枉錢幹什麽?老爹也不知道還能乾幾年,還是留點錢給老的時候吧。我們可比不上那一家子,每年靠收收租就能養活全家。”
楊光笑笑道:“裝修這錢我出了吧。”